酒过三巡,静姝忽然起身,捧着一个描金漆盒屈膝行礼:太后,静姝在怀恩寺为您抄了半年《金刚经》,今日恰逢除夕,特将亲手绣的松鹤延年屏风献给您,愿您福寿安康。
太后接过锦盒,见屏风上松针如真、鹤羽分明,绣线用的竟是罕见的孔雀羽线,在烛火下泛着流光。她摩挲着屏风边缘,笑道:好孩子,难为你有这份孝心。说罢话锋一转,看向安柔,靖和公主,你从安岳国来,可带了什么新年礼?
安柔起身垂首:回太后,安柔带来了家乡特产的雪参蜜,据说对调理身子极有益,已命人送到慈安宫药房。
太后了一声,目光却停在静姝的屏风上:雪参蜜虽好,终究是外物。静姝这屏风,一针一线都是心意。哀家记得,洐之小时候最爱看你绣东西,说你绣的小兔子比活的还灵动。
静姝脸颊微红,偷瞄洐王:殿下那时总抢我的绣绷子玩,害得我被母亲罚抄书呢。一句话既唤起旧情,又透着亲昵。
德妃忽然轻笑一声,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静姝姑娘这手艺,可比当年的尚服局总管还好。不过要说用心,咱们洐王妃也不差——前日她亲手给洐之绣了个荷包,上面那对鸳鸯,眼睛竟是用黑芝麻粒大小的珍珠绣的,臣妾瞧着都叹服。
皇后立刻接话:哦?靖和公主竟有这般巧思?快拿来给本宫瞧瞧。
洐之顺势解下腰间荷包递上,只见明黄色缎面上,鸳鸯交颈处果然缀着细如尘埃的珍珠眼。太后瞥了一眼,淡淡道:倒也别致。
太后那句“倒也别致”落下,殿内气氛微凝。静姝垂眸,手指悄悄绞着帕子,心想:我熬了半年才绣出这屏风,连孔雀羽线都寻来了,太后明明提起殿下儿时爱看我绣小兔子,怎的见了安柔的荷包,倒只说“别致”?殿下……您可曾看见我屏风上每一针都藏着的心意?
她抬眼偷觑洐之,却见他正将荷包递给皇后,眉眼间带着温和笑意。静姝心头一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荷包上的珍珠虽小,却哪及得上她屏风上三百六十根孔雀羽线?可太后方才分明是偏疼她的,怎的转眼又……
“静姝姑娘?”德妃的声音忽地飘来。
静姝慌忙回神,见德妃正笑吟吟望着自己:“太后夸你屏风绣得好,怎的不说说话?”
“静、静姝只是……”她脸颊烫得厉害,余光瞥见洐王已退回座中,正低头把玩着荷包上的珍珠流苏。那流苏轻轻晃动,晃得她心口发酸,忙屈膝行礼道:“静姝……静姝只是欢喜太后喜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太后闻言,目光终于从荷包上移开,落回她身上:“哀家瞧你今日穿的是月白襦裙,倒与这屏风上的鹤羽颜色相衬。洐之,你觉着如何?”
洐之抬头,目光在静姝与屏风间流转一瞬,微笑道:“孙儿也觉相衬。”
静姝心跳如擂,耳尖红得滴血。她悄悄抬眼,却见洐王眼中并无波澜,倒像是随口应答。她攥紧帕子,心想:殿下……您可曾明白,我绣这屏风时,每一针都想着您?若能常伴您身侧,我愿绣尽天下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