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他呆呆地看着苏小阳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思维停转。
苏小阳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轻轻抬起了手。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
苏哲眼前的世界猛然一黑。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
下一秒。
脚下的触感,从冰冷柔软的积雪,变成了坚硬而带着微凉温度的石板。
众人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
视线重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朴雅致的院落。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干净整洁,一路延伸到朱红色的廊柱下。
院墙的角落,几株梅花在寒风中悄然绽放,冷冽的空气里,浮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仿佛刚才那场血腥惨烈的厮杀,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可空间骤然切换带来的撕裂感,无比真实地作用在每个人的身体上。
院落里的动静,惊动了006小队成员。
一扇扇房门被推开。
“什么情况?”
“有人回来了?”
当看到院中众人狼狈的模样,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气时,走出来的人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袁罡推门而出,他那张岩石般坚毅的脸上没有表情,目光在丁崇峰、苏元等人满身的伤痕上一扫而过。
“带他们处理一下。”
张正霆等人闻言,正准备上前搀扶。
“吱呀——”
另一间房门被推开。
安卿鱼走了出来,镜片后的目光落在伤员身上,平静无波。
“让我来吧。”
说话间,安卿鱼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纯净笑容的苏小阳。
“卿鱼哥,要注意分寸哟。”
苏小阳甜甜地提醒道。
安卿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廊下的灯笼微光,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神采。
他看向苏小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极具学者气息的、温和的笑容。
但在场所有伤员的后颈,却同时窜起一股凉气。
“放心,我是专业的。”
这句充满安抚意味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众人非但没有感到丝毫安心,身体反而不受控制地绷紧了。
一股名为“不妙”的预感,清晰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众人只能如此在心中安慰自己。
在张正霆等几位006小队成员的搀扶下,众人被带进了旁边一间宽敞的房间。
房间里烧着地暖,温暖的空气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却驱不散那份源自心底的悚栗。
安卿鱼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医药箱,不紧不慢地跟了进来。
他将箱子放在一张桌子上。
“咔哒”两声。
箱盖弹开,露出里面排列得整整齐齐、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各式医疗器械。
绷带,纱布,酒精棉球,各种颜色的药瓶。
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充满了现代医学的专业与严谨。
安卿鱼拿出一副白色的乳胶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带着伤痕与疲惫的年轻脸庞,最后微笑着开口。
“你们谁先来。”
空气,沉寂。
温暖的房间里,落针可闻。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悄然移动。
最后,不约而同地,精准地聚焦在了房间的某个角落。
苏哲正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身上挂着不少伤口,衣服也破破烂烂,看起来狼狈不堪,但精神头却是所有人里最好的。
此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道道汇集而来的视线。
有丁崇峰的。
有卢宝柚的。
甚至还有他亲妹妹苏元的。
苏哲的身体一僵。
他抬起头,迎上众人的目光,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带着无法掩饰的哆嗦。
“那个……我……”
“其实我伤的不重,都是皮外伤,缓缓就好了,真的。”
没有人理会他的辩解。
苏元那张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安卿鱼,主动开口。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决断。
“教官,就从他开始吧。”
此言一出,苏哲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头,用一种充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亲妹妹。
视野中的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
自家妹妹如此“贴心”地为自己着想,按理说,他应该感动得热泪盈眶才对。
然而,苏哲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想哭。
是真的想哭。
自己身上的确实都是些皮外伤!
觉醒禁墟之后,身体素质得到了天翻地覆的提升,这种程度的伤口,睡一觉就能愈合大半!
〔这丫头,分明就是想拿我当小白鼠!〕
〔想让我第一个去试试安卿鱼教官的医术,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苏哲张了张嘴,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我真的……”
“就这么定了。”
安卿鱼的声音响起,彻底断绝了苏哲最后的念想。
“那行吧,就从你开始。”
苏哲绝望了。
他看着安卿鱼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向自己走来。
那感觉,不像一个医生在走向病人。
那是一个猎人,在走向他早已锁定,且无处可逃的猎物。
苏哲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摆出了一副彻底认命的姿态。
“教官,我……你……行吧。”
罢了。
死就死吧。
他开始在心中进行自我催眠。
索性,他身上的伤口大多是爪痕与擦伤,只需要最简单的清创消毒,涂点药膏,再包扎一下就好。
整个流程清晰明了,简单安全。
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对,不会的。
苏哲的心情,在一番自我建设后,本来已经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
他甚至准备配合地伸出自己受伤最重的手臂。
直到……
安卿鱼的手伸进了那个银光闪闪的急救箱里,随后,拿出了一根针管!
房间里的灯光,明晃晃地照在上面。
长长的针头,闪烁着凛冽刺骨的银光。
那一刹那,苏哲的心跳,几乎停摆。
身体的本能压倒了理智,驱使着他猛地向后一缩,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教……教官……”
苏哲的声音发颤,舌头打了结。
“我……我这伤,不至于打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