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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暗潮破冰 (公元前583年 春)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然而覆盖在列国之上的政治坚冰非但未能化解,反而在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下,绽开了更多危险的裂痕。楚庄王双管齐下的战略,如同投入静湖的两块巨石,其引发的暗潮开始涌动,逐渐冲击着看似稳固的局势。

晋国新绛,随着春耕的开始,市井坊间却悄然流传起一些令人不安的窃语,并迅速蔓延至朝堂之上。

“听说了吗?赵孟在郑地,用的可都是他赵家的门客故吏,郑地的赋税,倒有三成流入了赵氏的私库!”

“何止啊!那‘武卒’更是只认赵氏旗号,怕是连君上的虎符都调不动喽!”

“啧啧,昔日赵盾专权,如今赵朔之势,犹有过之啊……”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毒蔓,精准地缠绕在晋景公本就敏感的心头。他开始格外留意起关于赵朔和郑地的奏报。当看到赵朔举荐的郑地官员名单中,赵氏子弟或门生故旧确实占据多数时;当听到“武卒”在西河反击秦军时,军中皆呼“赵氏威武”时,晋景公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阴沉。

一次小型朝会上,商议郑地某项赋税减免政策时,晋景公忽然淡淡道:“赵卿于郑地,颇多建树,然事事皆需赵卿劳心,寡人于心何忍?日后郑地细务,可由郤克、荀林父等共同参详,也好为赵卿分忧。”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赵朔神色不变,恭敬领命:“臣遵旨。”但站在一旁的郤克,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荀林父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未闻。

楚国的“暗子”成功地放大了晋国内部固有的矛盾。晋景公对赵朔的倚重与忌惮,郤克对赵氏权柄的嫉妒,在这股暗流的催化下,逐渐浮出水面。赵朔虽表面沉稳,但已感受到那来自君座和同僚的、无形却日益沉重的压力。

楚国北境,叶邑。令尹子重忠实地执行着楚庄王“示强”的战略。超过五百乘战车,近五万精锐楚军,在叶邑外围广阔的原野上集结、操演。旌旗蔽日,杀声震天,庞大的军阵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直逼北方的晋国边境。

子重甚至故意将军演的消息和楚军“即将北上”的态势,通过各种渠道散播出去。晋国方城、叶邑对面的守军压力骤增,烽燧日夜不息,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新绛。中原的宋、卫等国更是心惊胆战,纷纷派出使者,一方面向晋国表忠心,祈求保护,另一方面也暗中派人前往叶邑,试图探听楚国的真实意图,为自己留条后路。

晋国朝堂不得不再次就北线防务进行商讨。赵朔主张继续以静制动,加强防御,避免被楚国牵着鼻子走。但郤克等人则趁机提出,应调集部分驻守郑地的兵力北上,甚至要求将部分“武卒”调往北线,以防不测。

“赵孟,‘武卒’乃我国之利器,如今北线吃紧,岂能置于西河闲置?莫非真如外界所言……”一位亲近郤克的大夫语带机锋,虽未明说,但其意指赵朔拥兵自重,不言而喻。

赵朔心中凛然,知道流言已开始影响朝议。他深知此时若强硬反对调兵,必坐实猜忌。只得退让一步,同意从郑地抽调部分非核心驻军北上,并命令西河魏颙提高警惕,随时准备策应北线。楚国的军事威慑,虽未直接开战,却有效地牵制了晋国的兵力,并加剧了晋国内部的战略分歧。

与此同时,楚国东线。大司马子反坐镇江东,并未因“主力北上”的传言而放松警惕,反而按照楚庄王的授意,进一步加强了昭关方向的防务,并派出多支精锐小队,主动清剿越国细作,巡逻边境。

然而,楚庄王“引蛇出洞”的计策,似乎开始奏效。越王勾践在会稽,不断接到楚军主力北调、江东“空虚”的密报。尽管他生性多疑,但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若能趁此机会夺回昭关,甚至进一步侵占楚国江东之地,将极大改善越国的战略态势。

在试探性地进行了几次小规模越境骚扰后,勾践发现楚军的抵抗似乎并不如以往坚决。贪婪最终压过了谨慎。

这一日,一支约千人的越军精锐,在一名悍将率领下,试图趁夜色偷袭昭关侧翼的一处楚军前哨营寨。然而,他们刚刚接近营寨,四周突然火把大作,伏兵四起!

子反早已料到此着,布下了天罗地网。偷袭的越军陷入重围,死伤惨重,只有少数人拼死杀出重围,逃回越境。

“大王!楚军有备!子反那老贼就在江东!我军中了埋伏!”败将狼狈回报。

勾践闻讯,脸色铁青,狠狠一拳砸在案几上:“熊侣老儿!竟敢诈我!”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上了楚国的当,但损失已然造成,楚越之间短暂的和平假象被彻底撕破。

子反趁势反击,指挥楚军越过边境,对越国控制的几处前沿据点发起了猛烈攻击,焚毁营垒,驱赶越民。江东之地,战火重燃,且比以往更加激烈。楚国的“固东南”之策,在子反的强硬手腕下,以一场干净利落的反伏击和随之而来的报复性进攻,拉开了序幕。

“安居”岛上,范蠡几乎同步收到了来自晋、楚、越三方的消息。

“流言四起,君臣相疑;陈兵威慑,内外交困;东南烽烟,一触即发……这天下,果然按照最预期的方向滑落了。”范蠡放下密报,对围坐的几位核心弟子叹道。

“先生,晋国内乱将起,楚越战端复开,我等是否可有所作为?”一名弟子问道。

范蠡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时机未至。晋国之乱,方兴未艾,尚未到崩坏之时。楚越之争,亦只是开端,胜负远未分明。此时介入,不过是在原有的乱局上再添一把柴,于我等无益,于天下苍生更无益。”

他走到那张日益精细的天下舆图前,目光却越过中原与东南,投向了更北方广袤的、标注着“狄”、“戎”字样的区域,以及东方浩瀚的海洋。

“传令下去:第一,派往北方草原的商队,加大贸易力度,尤其留意各部落的动向、兵力、以及他们与晋、秦等国的关系。第二,探索瀛洲的船队,加快返航节奏,我们需要更多关于那片土地和其后可能存在的更广阔世界的知识。第三,岛上学堂,增设‘列国形势’与‘纵横论’两科,让弟子们开始系统分析天下大势,推演未来可能之变局。”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动着,仿佛在勾勒无形的棋盘:“我们要做的,不是趁火打劫,而是积蓄力量,洞察先机。当这场席卷天下的大乱进行到关键时刻,当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进退维谷之时,或许,才是我们这枚置身事外的棋子,发挥真正作用的时刻。而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的‘眼睛’,去看清每一处暗潮的流向。”

范蠡的策略,是极致的耐心与深远的布局。他像一位高明的棋手,并不急于落子,而是不断地搜集信息,推演变化,壮大自身,等待着那足以一锤定音、或者说,足以让他按照自己理想塑造局面的“大势”的到来。春天的暗潮已然破冰,更大的风浪,正在远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