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餐具换得悄无声息。
第二天杨晚栀下楼时，餐桌上摆着的不再是从前那套银质餐具，连盛粥的碗都换成了磨砂质感的白色塑料，边缘圆润，透着股廉价的温顺。她捏着塑料勺子顿了顿，抬眼看向对面的顾明夜——他正用塑料叉子叉起一块煎蛋，叉子碰着盘子，发出闷闷的“咔哒”声，没了从前的清脆，倒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顾总现在连盘子都换不起了？”她故意扯着嗓子问，语气里的讥讽像扎人的刺。
顾明夜没抬头，咽下嘴里的蛋，才淡淡瞥她一眼：“瓷的容易碎。”他指尖敲了敲塑料盘沿，“这个结实。”
杨晚栀哼了声，心里却门儿清——他哪是怕碎，是怕她再拿盘子扣他头上。这么一想，倒觉得这满桌的塑料餐具透着股滑稽的怂，她憋着笑，低头喝粥，粥温温的，顺着喉咙滑下去，竟比往常多了点说不清的滋味。
这荒唐的平静没维持几天，顾明夜的新花样就来了。
那天下午，杨晚栀正窝在客厅翻旧书，管家突然进来，手里捧着个烫金的文件夹，恭敬地递到她面前：“杨小姐，这是顾总让给您的。”
她掀开文件夹，里面是杨家公司的季度报表，红笔圈着的地方触目惊心——几个重要的合作项目全被标注了“暂停”，旁边还附着顾氏集团的通知函，字里行间都是“合作终止”的冷硬。杨晚栀的指尖抖了抖，抬头看向管家：“顾明夜呢？”
“顾总在书房。”管家垂着眼，“顾总说，杨家的项目能不能继续，全看杨小姐的手艺。”
杨晚栀猛地把文件夹摔在茶几上，纸张散落一地。她当然懂——顾明夜是要她做饭。用杨家的公司当筹码，逼她钻进厨房，给他洗手作羹汤。
她冲到书房门口，没敲门就撞了进去。顾明夜正坐在书桌后看文件，见她进来，连眼皮都没抬，只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钢笔：“看完了？”
“顾明夜，你无耻！”杨晚栀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你用我家公司逼我？”
“不然呢？”他终于抬眼，眸色沉沉的，“总不能让你天天闲着。”他把钢笔往桌上一放，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从今晚开始，我的饭你做。做得合胃口，杨家的项目就往前推一步；做不合……”
“做不合你就怎么样？”她咬着牙问，眼里冒着火。
“那就饿着。”他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不光你饿着，杨家那些等着发工资的员工，也得陪着你饿。”
杨晚栀浑身发冷。她知道顾明夜做得出来。他从来都是这样，用最狠的方式掐着她的软肋，让她不得不低头。她盯着他那张冷硬的脸，看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做。”
第一次进庄园的厨房时，杨晚栀站在料理台前发了半天愣。
厨房大得像个小餐厅，消毒柜里摆着崭新的塑料餐具，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食材——澳洲的牛排，深海的龙虾，连青菜都是带着露水的。可她握着菜刀的手却直抖。她哪做过饭？从前在杨家，有阿姨做饭；后来被顾明夜困在这儿，也有厨师伺候。别说炒菜，她连煤气灶都不会开。
管家站在门口，低声提醒：“杨小姐，顾总七点要吃饭。”
她深吸口气，硬着头皮点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窜上来，舔着锅底，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把手里的油壶摔了。她胡乱倒了点油，等油热了，抓起旁边的青菜就往锅里扔——“滋啦”一声，油星子溅得老高，烫在她手背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她不管不顾，拿着锅铲胡乱扒拉。青菜炒得半生不熟，她凭感觉撒了勺盐，又倒了点酱油，最后盛出来时，盘子里的菜黑乎乎的，还冒着一股糊味。
晚上七点，杨晚栀把那盘炒青菜和一碗白米饭放在顾明夜面前。米饭是她用电饭煲煮的，水放多了，黏糊糊的，像坨烂泥。
顾明夜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晚餐”，眉头都没动一下。他拿起塑料勺子，舀了口米饭，嚼了嚼，没说话。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刚放进嘴里，眉头就皱了起来。
“盐放多了。”他把筷子放下，声音平淡。
杨晚栀心里憋着气，哼了声：“我第一次做饭，能吃就不错了。”
顾明夜没看她，只是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过了几秒，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抬眼看向她：“杨家那个新能源项目，明天暂停谈判。”
“你！”杨晚栀猛地站起来，“顾明夜，你说话不算数！”
“我只说做得合胃口就推进。”他靠在椅背上，眼神冷得像冰，“你这饭，算合胃口？”
他没再看她，起身就往外走，塑料筷子被他随手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瞥了眼那盘黑乎乎的青菜，丢下一句：“今晚别吃了，好好想想怎么把盐放对。”
门被关上的瞬间，杨晚栀把手里的塑料碗狠狠砸在地上。碗没碎，只是滚了几圈，发出沉闷的响声。她蹲在地上，看着那摊黏糊糊的米饭，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恨顾明夜的霸道，恨自己的没用，更恨这进退两难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