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高强度学习之后，杨晚栀在食堂大吃特吃。杨晚栀率先吃完，等了一会儿白书妍，两人都吃完后，便踏上了回班之旅
塑胶跑道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软，杨晚栀踢着脚边一颗小石子，跟在白书妍身后慢吞吞地走。
杨晚栀的星星吊坠反着日光，像是在与太阳宣战。
刚在食堂抢了白书妍半份草莓布丁，此刻正被对方用“再抢下次不带你吃饭”的眼神瞪着，她嬉皮笑脸地往白书妍身边凑：“别这么小气嘛，下次我让家里阿姨做两盒，给你带一盒还不行？”
白书妍没理她，刚要开口说物理笔记的事，杨晚栀忽然“哎哟”一声，脚下像是撞到了什么。
两人同时低头，就见一个女生蹲在地上，校服裙摆沾着草屑，手里捏着个掉漆的铝制饭盒，此刻正仰着头，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
“对不起对不起！”杨晚栀立刻收了玩笑脸，蹲下身想扶她，“我没看到你蹲在这儿，没摔着吧？”
女生没说话，只是垂眼盯着自己的鞋。那是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面上沾了个浅浅的白色鞋印——是杨晚栀板鞋上的灰。她这才吸了吸鼻子，声音软得像：“杨同学，你踩脏我的鞋了。”
“是我不小心，真对不住。”杨晚栀摸了摸口袋，想起纸巾刚在食堂用完了，便朝白书妍伸手，“书妍，你有纸吗？”
白书妍刚把纸巾递过来，女生却轻轻摇了摇头，眼泪“啪嗒”掉在鞋面上：“纸巾擦不干净的。这双鞋是我攒了两个月零花钱买的，平时都舍不得穿……”
周围渐渐围了几个同学，有人探头探脑地看。杨晚栀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那我赔你一双新的？或者你说个地址，我让家里司机送你去买？”
“我不是要新的。”女生忽然抬头，泪眼汪汪地望着杨晚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擦干净……就蹲下来擦一下，不行吗？”
杨晚栀愣了愣。鞋印本就不深，随便找个水龙头冲冲都能掉，非要蹲下来擦？她站起身，语气沉了点：“我已经道歉了，也说了赔偿，擦鞋没必要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穷，配不上让你擦？”女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往周围扫了一圈，“你们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这样，踩了穷人的鞋，道个歉就觉得够了，反正我们的东西不值钱，对不对？”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有了窃窃私语。杨晚栀的火“噌”地上来了，刚要开口，白书妍先拉住她的胳膊，轻声对女生说：“林同学，晚栀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
“书妍姐，你别帮她说话了。”女生打断她，眼泪掉得更凶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朋友，你们家境好，从来不会懂我们这种要靠助学金过日子的人有多难……”
“林染染，你差不多得了。”杨晚栀挣开白书妍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我踩了你，我道歉，我赔，仁至义尽。你非要揪着擦鞋不放，还拿家境说事，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擦鞋！”林染染猛地站起来，饭盒“哐当”掉在地上，“你敢说你心里没瞧不起我？你敢说你不是觉得我穷才懒得理我？”
“我瞧不瞧得起你，跟你穷不穷没关系，跟你做不做人有关系。”杨晚栀冷笑一声，“你要是真在意这双鞋，现在去水房冲干净来得及，非要在这儿哭哭啼啼博同情，演给谁看？”
“你怎么说话呢！”一个不耐烦的男声突然插进来。
人群往两边退了退，一个高个子男生挤进来，径直走到林染染身边，皱眉看着杨晚栀，“杨晚栀，你欺负人是不是？”
是高二的李炎。杨晚栀挑眉：“我欺负谁了？”
“染染都被你弄哭了，你还嘴硬？”李炎把林染染往身后拉了拉，眼神里带着护犊子的火气，“不就是踩了双鞋吗？她让你擦你就擦一下怎么了？摆什么大小姐架子？”
林染染躲在李炎身后，偷偷抬眼瞟了杨晚栀一下，又赶紧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李炎哥，算了，别说了……杨同学不是故意的，是我太计较了……”
“你看你看，”李炎更气了，“染染都替你说话了，你还这幅样子？我告诉你，染染是我资助的人，你欺负她就是不给我面子！今天你要么给她擦鞋道歉，要么就别怪我不客气！”
杨晚栀简直要气笑了：“李炎，你搞清楚状况没有？是她自己不依不饶，你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护着她，脑子被门夹了？”
“你骂谁呢？”李炎往前一步，伸手就要推杨晚栀，“我看你是欠收拾！”
白书妍赶紧把杨晚栀往身后拉，自己挡在前面：“李炎，你别动手！”
就在李炎的手快要碰到白书妍胳膊时，一只手突然从斜后方伸过来，牢牢攥住了他的手腕。
“动手动脚的，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
顾明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他捏着李炎的手，指节微微泛白，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
李炎疼得“嘶”了一声，想挣开却没挣动：“顾明夜？你少多管闲事！”
“她是我朋友，”顾明夜淡淡瞥了他一眼，手一松，李炎踉跄着退了两步，“我管她的事，天经地义。”
杨晚栀愣了一下，心里莫名跳了跳，心中一暖，但是碰到事儿就容易无差别攻击，嘴上不饶人：“谁用你多管闲事了？我自己能解决。”
顾明夜没理她，转头看向林染染，目光在她那双沾了鞋印的帆布鞋上扫了一眼，又落到她通红的眼眶上，语气没什么起伏：“林同学，我刚才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杨晚栀踩了你，第一时间道歉了，也说了要赔偿，是你一直坚持让她擦鞋，对吗？她想擦的，但是后面貌似是被你推脱了吧?”
林染染被他看得有点发慌，低下头小声说：“我……我只是太喜欢这双鞋了……”
“喜欢就该自己爱护。”顾明夜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蹲下身，没去擦她的鞋，反而捡起了地上那个掉漆的饭盒，把里面撒出来的半块馒头和咸菜拨回去，“饭盒掉了，菜都脏了，比起鞋，好像这个更影响午饭吧？”
林染染的脸白了白。
顾明夜站起身，把饭盒递给她，又看向李炎：“李炎，你资助她是好事，但也别被人当枪使。她要擦鞋，你就让她擦鞋？那她要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你也给她摘去？”
李炎被噎了一下，指着杨晚栀：“可她刚才说话那么冲！”
“换成是你，被人踩着不放还扣上‘瞧不起穷人’的帽子，你能心平气和？”顾明夜挑眉，“再说了，林同学要是真觉得委屈，大可以去找老师，在这儿堵着人哭闹，到底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让大家都看看‘富家大小姐欺负贫困生’？”
这话戳中了要害，林染染的眼泪一下子就停了，捏着饭盒的手指关节泛白。
周围的同学也反应过来了，刚才还同情林染染的，此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有人小声说：“原来是故意的啊……”“怪不得非要让杨晚栀擦鞋，就是想让李炎替她出头吧……”
李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看林染染，又看看周围的议论声，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梗着脖子瞪了顾明夜一眼：“你少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顾明夜没再理他，转头看向杨晚栀，皱了皱眉，“走了，回教室。”
杨晚栀还想说什么，被他一把拉着往教学楼走。白书妍赶紧跟上。
走到一半，杨晚栀挣开他的手：“喂，你刚才拉我干什么？我还没跟那个林染染说清楚呢！真是被死绿茶缠上了，晦气 ”
“跟她有什么好说的？”顾明夜斜了她一眼，“跟这种人置气，掉价。”
“我就是气不过！”杨晚栀跺了跺脚，“凭什么她冤枉我？还有那个李炎，脑子进水了吧？煞笔吧!”
“嗯，进水了。”顾明夜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别气了，吃颗糖。”
杨晚栀下意识张嘴含住，甜丝丝的草莓味在嘴里化开。她愣了愣，抬头看他，发现他正低头看着她，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她刚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别别扭扭地转过头，“谁要吃你的糖。”
白书妍跟在后面，看着前面吵吵闹闹却又莫名和谐的两人，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而操场另一边，李炎看着林染染，脸色不太好看：“你刚才怎么不跟我说清楚？”
林染染咬着嘴唇，眼泪又开始打转：“李炎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李炎烦躁地摆摆手，“以后离杨晚栀远点。”说完，转身就走了。
林染染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教学楼的方向，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刚才差一点就成功了，千算万算，没算到她有人撑腰……
周围的同学也渐渐散了，没人再注意她。阳光依旧刺眼，她却觉得心里冷飕飕的，蹲下身，慢慢用袖子擦着鞋面上的印子，擦了很久，却怎么也擦不掉那点浅浅的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