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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尸叔多指教 > 第28章 骨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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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缠缠绵绵下了三天,镇子东头的老瓷窑被浇得像块浸了水的海绵,窑顶的茅草往下滴水,在青砖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窑口飘出的青白烟气,倒像是幅水墨画。可谁也没心思赏画——老马的骨瓷窑昨夜炸了窑,不是烧裂的脆响,是带着闷劲的“轰”声,惊得半个镇子的狗都在叫。

我赶到时,老马正蹲在窑门口捡碎片,指缝里嵌着黑灰,见了我就往窑里指:“你闻!这味邪门不邪门?烧出来的瓷片带着股甜腥气,像……像熬化的骨髓。”

我弯腰捡起块碎瓷,指尖刚碰到边缘,就觉一阵发麻。那瓷片白得发青,断面处能看见细密的纹路,像无数根头发缠在一起。凑近了闻,果然有股说不出的甜,混着烧透的草木灰味,让人喉咙发紧。

“前儿清窑底,清出个木匣子,”老马声音发颤,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绸布,“里面裹着这东西,我看像是块人骨,以为是老祖宗留下的‘镇窑宝’,就碾碎了混在瓷土里约……”

绸布上放着半块指骨,断面平整,显然是被利器斩断的。我捏着指骨在鼻尖晃了晃,闻到股熟悉的苦杏仁味——是氰化物。

“这窑以前是刑场的后院。”跟来的老仵作突然开口,他爹曾在这儿当差,“民国那阵子,抓了批搞学生运动的,就在这窑里活活烧死了,骨头都烧化在窑土里,说是‘以火净身’。”

话音刚落,窑洞里突然传出“叮咚”声,像是有人用瓷片敲窑壁。我举着松明火把往里走,火光扫过一排排未烧的素坯,突然看见个青花瓷瓶的颈口,竟卡着半只人手骨,指节处还沾着湿泥,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

“它们爬出来了。”我盯着那只手骨,突然明白——那些学生的骨头没烧透,藏在窑土深处,老马把人骨磨成粉混进瓷土,等于给了它们借瓷还魂的机会。

正说着,地上的碎瓷片突然自己动起来,拼成个模糊的人形,往窑外挪。老马吓得往后缩,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是只刚出窑的骨瓷碗,碗底朝上,碗沿竟长出圈细密的牙印,像是被人啃过。

“砸不得!”我拉住要搬石头的老马,“你看这碗底。” 碗底用青花写着个“林”字,笔画里嵌着细小的血丝,“这是当年领头的学生,叫林砚秋,家里是开笔庄的,他爹到死都在找他的尸骨。”

我让老马取来朱砂,在每块碎瓷上点了个红点,又让他去祠堂请了块“往生牌”,牌位上写着“民国十七年窑火遇难诸生之位”。等把牌位请进窑里,那股甜腥气果然淡了些,地上的碎瓷片也不再动弹,安安静静地躺在水洼里,倒像是累坏了。

后半夜雨停了,我蹲在窑口看月亮,老马端来碗姜汤,说刚烧出个新瓷盘,盘心画着群学生举着标语,笔锋挺秀,倒像是林砚秋的字。

“它们不是来作祟的,”我喝着姜汤,看窑里飘出的烟气慢慢变白,“是想让人记得,他们不是‘乱党’,是想让这镇子能正经读书、能大声说话的人。”

老马突然抹了把脸:“明儿我就把这盘捐给镇史馆,旁边放块牌子,写上‘窑火不灭,风骨不凉’。”

我捡起块没沾血的碎瓷,对着月光看,能看见里面游动的细小气泡,像无数双眼睛在眨。或许这就是骨瓷的妙处——烧透了人间的苦,才能透出骨子里的亮。

离开时,窑里又传出“叮咚”声,这次听着不像敲窑壁,倒像是有人在哼歌,调子很轻,像是首失传的校歌。我回头望了眼,窑口的青烟在月光里拉得很长,像条白丝带,轻轻系着过去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