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在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上，如同无数细小的脚步声。张振华蜷缩在二楼办公室的角落，湿透的制服紧贴在身上。工业园逃出来后，他不敢回公寓，不敢联系任何人，只能躲在这处半年前查封的毒品加工点。
莫雨给的数据芯片就放在面前的地上，旁边是从便利店买来的廉价笔记本电脑。他已经盯着这两样东西看了半小时，迟迟不敢插入芯片。
不要回警局，不要联系任何人，包括王明。莫雨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如果连王明都不能信任，那这世界上还有谁可信？
锁骨处的印记突然一阵刺痛，像被细小的电流击中。张振华咬牙掏出那支蓝色注射器，犹豫片刻后，再次注入颈部。液体进入血管的瞬间，世界再次变得清晰——他能看见空气中wi-Fi信号的波纹，听见远处警用频道的无线电通讯。
见鬼...他揉了揉眼睛，这种超感官体验既令人兴奋又毛骨悚然。
芯片插入电脑后，弹出一个需要生物识别的界面。张振华将锁骨印记对准摄像头，屏幕闪烁几下后，显示出大量加密文件。
最先自动播放的是一段视频。画面中的莫雨穿着白色实验服，背景似乎是某个高科技实验室。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计划A失败了。视频里的莫雨声音平静，我是记忆备份体莫雨-7，主要任务是确保第七代载体存活并获取这些数据。
张振华的胃部一阵紧缩。记忆备份体？第七代载体？
灰质计划远比你想象的庞大。视频继续播放，表面上它是量子意识传输研究，实际上张岳峰博士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某种通过量子涨落渗透进我们现实的外来存在，我们称它为守望者
画面切换到一个模糊的黑色团块，在显微镜下不断改变形状，吞噬周围的细胞。
灰质链是防火墙，通过特定基因改造人类的量子态相干性，形成抵御守望者的屏障。但创世集团扭曲了研究，他们想利用这种连接控制全人类。
张振华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锁骨印记。视频中的莫雨继续解释：
你是第七代完美载体，拥有最稳定的量子态基因锁。但每次使用能力，都会加速记忆解封过程。那些闪回不是幻觉，而是被封锁的真实记忆。
视频突然中断，电脑风扇疯狂运转，温度急剧升高。张振华迅速拔出芯片，但为时已晚——屏幕闪烁几下后蓝屏，主板烧焦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该死！他猛捶地板。窗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张振华抓起背包翻出后窗，沿着消防梯爬下。警车只是路过，但他不敢再冒险停留。雨已经小了，他压低帽檐，走向三个街区外的汽车旅馆。
前台的老头头也不抬地收了现金，递给他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房间里的霉味几乎令人窒息，但至少干燥。张振华瘫在床上，芯片内容在脑海中翻腾。
如果莫雨是某种记忆备份，那真正的莫雨在哪里？而他自己，这个所谓的第七代载体，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太阳穴突突跳动，熟悉的头痛再次袭来。这次他没有抵抗，任由记忆碎片涌入——
白色房间里，他站在控制台前，林岩和灰鸽在两侧的培养舱中沉睡。父亲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记住，三减一大于四。这是关键公式...
画面切换到一个手术场景，他躺在台上，一群穿防护服的人正将某种纳米材料注入他的脊椎...
记忆突然中断，门外传来脚步声。张振华瞬间拔枪，对准门口。
张队？是我。熟悉的声音，王明。别开枪。
门缝下塞进来一张纸条。张振华小心拾起，上面是王明工整的字迹：警局系统被入侵，你被通缉了。我有重要发现，关于你体内的东西。后窗等我。
五分钟后，张振华从后窗爬出，看到王明躲在垃圾桶旁的阴影里。
你怎么找到我的？张振华保持距离，枪没有收起。
王明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闪烁的红点：你体内有量子信号发射器，我改装了实验室设备才追踪到。他压低声音，张队，你血液里有纳米级量子通讯装置，而且...它们正在形成某种神经网络。
张振华想起记忆中的手术场景，胃部一阵翻腾。
还有更糟的，王明递给他一个平板，警局内部系统昨晚删除了所有关于林岩案件的资料，包括实体档案。但我在云端备份了一些。
平板上显示的是张振华的人事档案，其中休假记录一栏被高亮标注。过去五年，每次重大案件后，他都有3-5天的，但对此毫无记忆。
我黑进了医疗中心数据库，王明声音发抖，休假期间，你都在普罗米修斯私人医疗中心接受例行检查
张振华的手指划过屏幕，停在某次的体检报告上。脑部扫描图显示，他的海马体有微小的人工结构，与陈远尸体上发现的量子纠缠痕迹一模一样。
我认为他们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你进行了某种神经改造...王明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张振华迅速捂住他的嘴，示意别接。但已经晚了——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
张振华拽起王明冲向后巷。
两人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狂奔，身后的追兵似乎很熟悉地形，始终紧追不舍。转过一个拐角后，张振华突然将王明推进一个垃圾箱。
躲好，别出声。他塞给王明一把备用枪，如果我没回来，去滨海湾27号码头找莫雨。
张振华转身冲向相反方向，故意发出响声引开追兵。穿过两条街后，他被堵在了死胡同里。
三名穿黑色战术服的男子逼近，手中的非致命武器充能发出蓝光。
张振华先生，领头者声音机械，请配合我们返回中心。您正处于记忆解封的危险阶段。
什么中心？张振华背靠墙壁，手悄悄摸向锁骨处的印记。
普罗米修斯再生医疗中心。您是重要资产，我们不希望使用强制手段。
资产？张振华冷笑，我是人，不是你们的实验品！
他猛地按下印记，期待像在实验室那样产生能量屏障。但这次只有微弱的蓝光闪烁，随即是剧烈的头痛——能力使用过度了。
黑衣人趁机扑上来。张振华勉强撂倒一个，但被另外两人按在墙上。冰冷的金属环扣上他的手腕。
镇静剂准备，领头者对着耳麦说，第七代载体反抗强烈，建议使用——
他的指令变成了惨叫。一道黑影从屋顶跃下，精准踢中他的颈部。另外一人刚转身，就被一记手刀砍中喉结。
莫雨。
她动作快得不像人类，每一个招式都精准计算过。解决三名追兵后，她拽起张振华：能跑吗？
他点点头，两人冲向下水道入口。莫雨熟练地撬开井盖，跳了下去。
黑暗的下水道中，他们蹚着齐膝的污水前行。莫雨打开微型手电，光线照出她苍白的脸。
你怎么找到我的？张振华喘着气问。
追踪你的量子信号。她简短回答，芯片看了吗？
看了部分。电脑烧坏了。
莫雨突然停下，转向他：王明告诉了你什么？
张振华犹豫了。莫雨警告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但她自己又真的可信吗？
他说我体内有纳米装置，警局档案被删了，还有...他决定试探，那些我不记得的。
莫雨的表情变得复杂：记忆操作是必要保护。每次任务后，我们都会被重置部分记忆，防止关键信息泄露。
我们？张振华抓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是谁？不，你到底是什么？
莫雨沉默片刻，拉起左臂衣袖。在手腕内侧，有一个细小的条形码纹身，下面是一串数字：LY-07。
林岩-07。我是她的第七个记忆备份体。莫雨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而你，张振华，是第七代载体——张岳峰博士的克隆体，经过基因改造，承载着完整的灰质防火墙。
张振华松开她，后退两步。这个答案太过荒谬，却又解释了一切——那些陌生的记忆闪回，对工业园的熟悉感，培养舱里无数个...
不可能...但他声音里的确信已经动摇。
72小时后收割程序启动，全球37万灰质载体将被强制上传意识。莫雨继续向前走，我们需要找到Level 13的核心，摧毁它。
Level 13到底是什么？
量子叠加态的数据中心。物理位置在滨海警局地下300米，但量子态上存在于所有灰质载体的意识中。莫雨突然停下，到了。
他们来到一个废弃的泵站。莫雨推开生锈的铁门，里面是个简陋的藏身处——几张地图钉在墙上，桌上摆着监控设备。
这里暂时安全。她递给张振华一条毛巾，休息一下，天亮前我们需要转移。
张振华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仍在处理刚才的信息。克隆体？记忆备份？这一切简直像最疯狂的科幻小说。但锁骨处的印记在隐隐发热，提醒他那些可能是被封锁的真实记忆。
为什么帮我？他抬头问莫雨，如果你们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莫雨正在检查武器，闻言停顿了一下：因为林岩已经发现了真相。灰质计划不是防火墙，而是桥梁——创世集团想让守望者通过我们进入这个世界。
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而我和你，我们是程序中的bug。我们产生了自我意识，开始质疑被赋予的使命。
张振华想起芯片中的内容：收割程序...是要把所有载体的意识上传？
然后格式化生物大脑，准备下一批载体。莫雨点头，37万人的意识将形成足够强大的量子通道，让守望者完全降临。
窗外传来直升机的声音。莫雨迅速关灯，示意张振华保持安静。直到声音远去，她才松了口气。
睡一会儿吧。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注射器，这是稳定剂，能暂时抑制记忆解封。
张振华犹豫地看着那蓝色液体：我怎么能确定这不是另一种控制手段？
你不能。莫雨坦然道，但头痛会越来越严重，最终导致量子态崩溃。选择权在你。
最终，张振华接过注射器，将液体注入颈部。几乎立刻，一直持续的头痛减轻了，思维变得清晰。
最后一个问题，躺下前他问道，三减一大于四，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雨在黑暗中微笑：等我们找到林岩原体，她会告诉你答案。
张振华还想追问，但药物开始生效，意识迅速沉入黑暗。最后的模糊印象中，他看见莫雨站在监控屏幕前，屏幕上显示的是警局内部实时画面——副局长刘建军正走进一个标有授权人员专用的电梯，手中拿着一个熟悉的三角形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