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次日落时分,于赤阳门那着名的赤霞峰上。
张天昊偶遇了明显是精心蹲守、却假装在看风景的魏延安,并与他一同欣赏了片刻那漫天燃烧般的晚霞。
魏延安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张道友,他是不是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特别?
不然为何总是看他?为何只问他问题?为何愿意与他并肩看晚霞?
赤阳门其他人:因为你壮得在人群非常的显眼,还把我们挤到旁边去了。
巨大的幸福感让他头脑发晕,四肢发热。
他对着水镜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古铜色的皮肤,这硬邦邦的肌肉,这短短的头发茬……张道友会不会觉得他像个没开化的野蛮人?
某日,在洞府中,魏延安再次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想起张天昊抚琴时那纤长如玉的手指,行走时那飘逸如仙的姿态……再看看水镜里这个一拳能打死十头妖兽的自己。
不行啊,真的不行,都不是一个画风他们怎么结为道侣。
他鬼使神差地,从储物袋最底层掏出了那件压箱底的、月白色的、料子滑溜溜的、据说是什么冰蚕丝织就的长袍。
这是他师尊在他结婴时送的贺礼,让他出席重要场合时撑撑场面,他嫌穿着打架不方便,一直没怎么穿。
他笨手笨脚地套上这身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长袍。
果然,束手束脚,浑身不自在。
他试着像张天昊那样,微微负手,放缓脚步,走了几步。
水镜里,一个肌肉贲张的魁梧壮汉,套在一件略显紧绷的月白长袍里,动作僵硬,表情严肃,试图走出飘逸之感……那画面太美,简直不忍直视。
魏延安自己都被自己这滑稽的样子给恶心坏了。
他扯开衣带,想把这不伦不类的袍子扒下来。
就在这时——
“砰!”
他的洞府石门被人从外面不太温柔地推开了。
“大师兄!师尊让你去……呃?!”
几个平日里与他关系最铁的师弟,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然后,集体石化在了门口。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那位号称“赤阳门第一硬汉”、能徒手撕裂妖兽、洗澡都用岩浆的钢铁直男大师兄,此刻正穿着一件娘们唧唧的月白长袍,衣带半解,一张糙脸上表情扭曲……
空气死寂。
师弟们: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几秒后,魏延安的脸“轰”一下,从古铜色爆红成了酱紫色。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他手忙脚乱地把扯开的衣带胡乱系上,声音都劈了叉,“这衣服是师尊送的!我、我就是拿出来看看!对,看看合不合身!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师弟们:“……”
其中一个师弟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大师兄,你穿这颜色,挺、挺别致的……”
另一个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
魏延安:“……”
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把这几个目击者连同这件该死的袍子一起灭口。
.
赤阳门的《赤阳真解》,在魏延安晕晕乎乎、恨不得倾囊相授的论道中,已然被张天昊不动声色地摸了个七七八八。
目的达成,张天昊便觉得这赤阳门灼热的空气都变得有些腻味了。
于是,在赤阳门待了不足十日,张天昊便以“宗门另有要务,需即刻返回”为由,向赤阳门长老提出了辞行。
消息传到魏延安耳中时,他正在演武场挥汗如雨。
听闻张天昊要走,他手中的重锤“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火星。
要走?这么快?
他还没,还没跟张道友多说几句话,还没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虽然他至今没找到所谓“最好的一面”该如何展现,还没……
魏延安丢下锤子,也顾不上周围师弟们诧异的目光,运起身法,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朝着张天昊客舍的方向疾驰而去。
张天昊正在客舍内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本就不多的行装,门被敲响了。
门外是魏延安:“张、张道友!是我,魏延安!”
张天昊眉梢微挑,来得倒是快。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确保自己依旧是一尘不染、清冷出尘的模样,这才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魏延安因为跑得太急,脸涨得通红。
“魏道友?”张天昊语气平淡,“寻我何事?可是宗门交接之事尚有未尽之处?”
“不,不是!”魏延安连忙摆手,深吸了几口气,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张道友,你、你这便要走了吗?”
“嗯,宗门传讯,不得不回。”张天昊的回答滴水不漏。
“可是……”魏延安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张天昊,“张道友!我……我有些话,憋在心里许久,若今日不说,只怕日后再无机会!”
张天昊:那就别说。
“魏某,魏某心仪张道友已久!自上次并肩作战,道友风姿便深刻我心,再难磨灭!我知道我魏延安是个粗人,不懂风花雪月,配不上道友仙人之姿。
但、但我对道友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若道友不弃,魏某愿以大道起誓,此生定当竭尽全力,护道友周全,倾我所有,唯愿能常伴道友左右!”
他说完这番话,整个人固执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张天昊静静地听着。
果然……说出来了。
这种毫无新意的告白,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不过,看在对方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的份上,他倒是不介意给一个体面的拒绝。
“魏道友厚爱,张某愧不敢当。”
他摇了摇头:“道友赤子之心,在下感佩。只是,你我皆为修道之人,当以追求无上大道为毕生所愿。男男情长,于修行有碍,终究是镜花水月,徒乱人心。”
他看着魏延安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又补上了一句:“魏道友乃人中龙凤,天资卓绝,将来必有大成就。切莫因一时迷障,误了自身道途。”
魏延安怔怔地听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
虽然早已料到可能是这个结果,但亲耳听到,仍是难受。
是啊,张道友那般人物,如同九天明月,岂是他这等凡夫俗子可以觊觎的?
是他痴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