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原边缘,一处被地震撕裂出的、深不见底的幽暗峡谷底部。狂风在头顶呼啸,卷起漫天沙尘,却难以侵入这处相对避风的狭小凹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岩石粉末的气息,与外界那令人作呕的死寂之气相比,竟显得有几分“洁净”。
玄苍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寂灭剑横于膝前,剑身黯淡无光。他脸色苍白如纸,唇边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嘶声。胸口的衣袍已被鲜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下方狰狞伤口的轮廓。蚀魂魔气虽被星辰续命丹暂时压制,但方才与蚀骨地龙的搏杀、强行催谷剑元、以及最后硬抗那金丹爪牙的偷袭,让他本就沉重的伤势彻底爆发,经脉多处断裂,心脉处的魔气再次躁动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残存的生机。他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眼神涣散,唯有紧握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
我跪坐在他身旁,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取出老者赠予的所有疗伤丹药,想要喂给他,却被他艰难地抬手阻止。
“没用的……”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蚀魂魔气……已侵心脉本源……寻常丹药……只能暂缓……咳……咳咳……”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淤血从他口中涌出,其中甚至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漆黑魔气!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冰凉刺骨。连星辰续命丹都只能压制,无法根除吗?难道真的……
不!绝不能放弃!
我猛地想起什么,目光落在刚刚收入储物袋中的那枚星辰源晶上!第二处引星台基座的核心!它蕴含的精纯星辰本源之力,比星辰续命丹强盛何止百倍!而且,其力量属性与星陨戒同源,更是至阳至正,或许……或许能克制甚至净化那蚀魂魔气!
“源晶!用这个!”我毫不犹豫地取出那枚拳头大小、温润晶莹、内部星云流转的乳白色晶石。晶石一出现,便散发出柔和而磅礴的星辰光辉,将幽暗的峡谷底部照亮,空气中狂暴的乱流都似乎被抚平了几分。
玄苍涣散的目光聚焦在源晶之上,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微微摇头:“此物……能量太过庞大狂暴……我如今状态……无法炼化……强行吸纳……必遭反噬……”
“我来帮你!”我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神无比坚定,“我的星魂之体可以引导它的力量!星陨戒可以作为桥梁!相信我,夫君!”
玄苍深深地看着我,看着我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担忧,沉默了片刻,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已无力再多言,将最后的信任与性命,交托于我。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与惶恐,将全部心神沉静下来。双手恭敬地托起星辰源晶,将其置于玄苍胸口伤处的上方。指间星陨戒光芒流转,与源晶产生强烈的共鸣,那丝暗金本源再次活跃起来。
“以星为引,以戒为桥,纳源淬体,涤荡魔秽……”我默诵着《星枢引灵诀》中最高深的疗伤法门,将灵觉提升到极致,小心翼翼地从星辰源晶中引出一缕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乳白色星辉。这星辉纯净无比,蕴含着浩瀚的生机与最本源的净化之力。
星辉如丝,缓缓垂落,透过衣袍,没入玄苍胸口那狰狞的伤口之中。
“呃——!”玄苍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全身!那缕星辉看似柔和,但对于被魔气侵蚀、脆弱不堪的经脉而言,无异于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入骨髓!更重要的是,蚀魂魔气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疯狂反扑,与星辰之力在他体内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我心中剧痛,却不敢有丝毫分神。灵觉如同最精密的丝线,死死掌控着那缕星辉的强度与流向,避开脆弱的心脉,精准地缠绕、包裹、冲刷着那些盘踞的漆黑魔气。
“滋滋滋……”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魔气与星辉接触的瞬间,发出剧烈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玄苍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牙关紧咬,嘴角溢出更多黑红色的血沫,显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我强忍泪水,紧守心神,继续引导。星辉所过之处,魔气如同冰雪消融,被一点点净化、驱散。但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凶险,稍有不慎,星辉过强便会损伤玄苍本就脆弱的经脉,过弱则无法压制魔气反扑。
时间在极度煎熬中缓慢流逝。我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灵觉消耗巨大,神魂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玄苍的气息时而微弱欲熄,时而因剧痛而急促,始终在生死边缘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感觉灵觉即将枯竭,神魂摇摇欲坠时,玄苍胸口伤处那浓郁的漆黑魔气,终于被净化了大半,只剩下几缕极其顽固的、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心脉最深处核心的魔气本源,依旧负隅顽抗。
“最后……一点……”我咬紧牙关,将最后一丝灵觉注入星陨戒,试图引导更强的星辉,做最后一搏。
“不可……”玄苍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艰难地睁开眼,眼神虚弱却带着一丝清醒的阻止,“心脉……已到极限……强行祛除……必损根基……甚至……同归于尽……留下这些……日后……再图……”
我动作一僵,看着他那惨白如纸却异常冷静的脸,心中涌起巨大的不甘,却也明白他说的是事实。蚀魂魔气的本源已与他心脉纠缠太深,强行拔除,无异于刮骨疗毒,稍有不慎便会心脉尽碎。
“收敛……温养……”玄苍吐出四个字,再次闭上眼,气息更加微弱,仿佛刚才的清醒耗尽了最后力气。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依言而行。不再试图净化,而是将星辰源晶中引出的星辉转化为最温和的滋养之力,如同春雨般,缓缓注入他的经脉,修复着受损的根基,同时将那几缕顽固的魔气本源暂时封印、压制在心脉一隅。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星辰源晶光芒黯淡了许多,显然消耗不小。
再看玄苍,他虽然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但呼吸却渐渐平稳下来,胸口伤处的血迹不再渗出,那令人心悸的魔气波动也彻底隐去,仿佛陷入了深沉的休眠。他的气息依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而是多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机。
我稍稍松了口气,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我靠坐在他身边的岩壁上,取出丹药服下,默默调息,恢复着几近枯竭的灵觉与神魂。
峡谷底部重归寂静,只有头顶呼啸的风声如同永恒的悲歌。我守着他,看着他那张即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着眉头的冷峻侧脸,心中百感交集。这一路走来,险死还生,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但好在,我们又一次撑了过来。
星辰源晶静静躺在掌心,传来温润的波动。我抚摸着戒面上的裂纹,感受着其中那丝似乎壮大了一丝的暗金本源,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必须尽快变得更强!才能保护他,才能应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调息了约莫两个时辰,我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玄苍依旧沉睡,但气息平稳,伤势暂时稳住。我小心地将他背起(他比看起来要重得多),寂灭剑收入他的剑鞘,然后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峡谷另一端艰难行去。
必须找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地方,让他彻底恢复。
前路漫漫,星辉为伴,虽伤重,心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