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正沉浸在深层次睡眠中的方宇,意识宛如沉在万丈寒潭之底,无波无澜。陡然间,一阵刺耳的嘈杂声破空而来,像是无数铁器碰撞,又夹杂着微弱的呻吟,硬生生将他从酣眠中拽了出来。
那瞬间,体内积攒的疲乏竟如潮水般退去,连神识深处的倦怠也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警觉。他几乎是本能地弹起身,指尖翻飞间,衣物已如流光般裹上身躯,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推门而出,清冷的月光洒在肩头,他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眉头紧蹙:“究竟是什么动静,竟如此嘈杂?”
俯身往下望去,只见夜色中一支队伍正缓缓挪动,为首一人牵着数不清的俘虏,朝着东边那座平日里鲜少有人靠近的宅院走去。那些俘虏个个血迹斑斑,破损的衣衫下,伤口狰狞可怖,更有甚者手脚被硬生生打断,以粗重的铁链拖拽着,每挪动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周身的灵力被一层暗黑色的禁制死死锁住,连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无法透出。
方宇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心脏猛地一缩,瞳孔骤然紧缩——人群中,一道熟悉却又狼狈不堪的身影映入眼帘,那苍老的面容、即便身陷囹圄也难掩的一丝天道威压,不是万古宇宙的天道老祖,还能是谁?
“万古宇宙……被攻破了?”他失声呢喃,心头如遭重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队伍,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可除了天道老祖,再也没有半个熟悉的身影。天天、兰兰、赵诗雅……她们在哪里?是不是也遭了毒手?亦或是被困在某个他看不到的角落?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翻腾,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直至那支队伍的身影随着微弱的光晕,彻底消失在东边那座大宅院的阴影中,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早已因用力而攥得发白,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
“来人。”方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沉稳。片刻后,那位平日里为他弹琴解闷的女子悄然现身,躬身行礼:“公子有何吩咐?”
“方才那支队伍,是怎么回事?”方宇的目光落在东边宅院的方向,语气冰冷。
女子面露难色,却还是如实答道:“奴婢不知详情,这就派人去打听。”说罢,她转身招来两名伶俐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侍女们动作迅速,不多时便匆匆返回,脸上带着几分惊惶:“公子,打听清楚了。那是仙矿城的猎捕小组,从下界猎捕来的人员,一部分准备送去拍卖行售卖,一部分会卖给仙丹阁,当作炼丹的食材……还有些,会被用来献祭天道。”
“献祭天道?”方宇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们这里的天道,还要吃人吗?”
“并非如此。”弹琴女子连忙解释,“仙矿大陆的天道与仙罡大陆的天道分属不同体系,算是平行位面的存在。虽说仙矿大陆名义上是仙罡大陆的附属,但实则有独立的天道笼罩,掌管着整个大陆的秩序。它禁止仙矿大陆的人踏入仙罡大陆,也不准我们将炼丹之法、修行法门传到那边;却允许仙罡大陆的人来此采矿、通商,唯独不准他们在此开门立派。”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敬畏与恐惧:“这仙矿大陆的天道实力深不可测,只是……它每隔一年,便需要吸收下界生灵的鲜血与生机,才能维持自身的稳定,满足修行所需。”
方宇闻言,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意与杀意。原来如此,这所谓的天道,不过是个吸食生灵血肉的恶魔!而万古宇宙的天道老祖,竟成了它的祭品之一!还有天天她们……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唯有先摸清这仙矿大陆的底细,找到破局之法,才能救出老祖,寻回亲友。
晨光熹微,带着几分凉意的风穿过院角的老槐,将枝头的露珠抖落。方宇从榻上醒来时,窗外已泛起淡淡的鱼肚白,一夜辗转并未让他显露疲态,反而眼底藏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凝重。简单用过清粥小菜,他拢了拢衣袍,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地朝着东边那座昨日便已打探清楚的宅院走去——今日,便是天道老祖被拍卖的日子。
踏入东院,一股混杂着血腥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杂役们早已将场地布置妥当,只是排场实在简陋:院中用粗木搭起一座半人高的台子,台面坑坑洼洼,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台边零散摆着几十把破旧的木凳,凳面磨得发亮,显然是常年使用的缘故。这般光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过是场不入流的小型奴隶拍卖,根本吸引不来仙矿城的顶尖人物。
陆陆续续有身着各色服饰的人落座,大多是些散修、小家族管事,或是炼丹阁、器坊的采买,一个个面色淡然,仿佛即将被拍卖的不是鲜活的生灵,而是寻常货物。方宇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玉佩,目光却死死锁着台后的入口,心跳比平日快了几分。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虬须大汉迈着大步走上台,脚下的木板被踩得“咯吱”作响。他双手一抱拳,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颤:“各位贵客,闲话不多说!今日咱们要拍的奴隶有数十个,里头不乏天道巅峰的硬茬,还有元祖巅峰、元祖初期的好手,成色都经得起验!现在,竞价开始!”
话音刚落,两个精瘦的汉子便拖拽着一名浑身是伤的女子走上台。她衣衫破碎,裸露的肌肤上布满鞭痕与血痂,双目空洞,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台下众人齐齐放出神识扫过,随即有人开口报价:“10万仙灵石!”“20万!”“30万!”竞价声此起彼伏,却无一人在意那女子眼底的绝望。不过片刻,这名家曾经的修士便以30万仙灵石的价格,被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买走,像拖死狗一般拽下台去。
接下来,一个个俘虏被轮番推上台,有少年,有老者,有男有女,皆是满身伤痕,灵力被禁。他们的成交价大多在二三十万仙灵石徘徊,最高也不过四十万,在这些买主眼中,他们与猪羊无异。方宇坐在角落,指尖早已因用力而攥得发白,掌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唯有死死压抑着心头的怒火,等待着那个关键身影。
终于,万古宇宙的天道老祖被押了上来。他身形佝偻,衣衫褴褛,曾经睥睨寰宇的天道威压被一层暗黑色的禁制死死锁住,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可即便如此,那双浑浊的眼眸深处,依旧藏着一丝不灭的精光。虬须大汉见状,嗓门提得更高:“各位看好了!这位可是元祖巅峰的修士,当年也是一方霸主!起拍价30万仙灵石,现在开始竞价!”
“50万!”一个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方宇循声望去,只见前排坐着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腰间挂着“仙矿阁”的令牌,正是仙矿阁的首席丹师。
方宇心头猛地一沉,他囊中仅有100万仙灵石,这一下便要去大半。可天道老祖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不仅是为了万古宇宙,更是为了打探天天、兰兰与赵诗雅的消息。牙关一咬,他朗声道:“55万!”
仙矿阁的丹师闻言,缓缓转过头,一双锐利的眸子如鹰隼般扫了过来。无形的威压如同泰山压顶,瞬间朝着方宇笼罩而去,那是远超元祖境的气息,让方宇胸口一阵发闷,险些喘不过气。但他强撑着挺直脊背,迎上对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那丹师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60万!”
“65万!”方宇指尖攥得发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坚定。他知道,自己已没有多少余地,这几乎是他能拿出的极限。
一旁的仙宝阁修士见状,猛地站起身,刚要开口加价,台上的虬须大汉突然眉头一皱,眼中寒光一闪,冷哼出声。一股磅礴的威压瞬间爆发,如同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将那仙宝阁修士按回凳子上。“贵客稍安勿躁!待他人报价完毕再议!若是再这般冲动,休怪我将你扔出去!”大汉周身金光暴涨,元圣级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那仙宝阁修士顿时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乖乖坐回原位,再也不敢妄动。
全场陷入短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方宇与仙矿阁丹师身上。方宇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65万!”
仙矿阁的丹师瞥了他一眼,神色阴晴不定,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显然在权衡利弊。片刻后,他终究是咬牙放弃了竞价——65万仙灵石买一个被禁了灵力的元祖巅峰,虽不算亏,但与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硬拼,实在得不偿失。
“65万一次!65万两次!65万三次!成交!”虬须大汉一锤定音,木槌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方宇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立刻起身前往后台交割,看着储物袋中瞬间缩水大半的仙灵石,心中虽有肉痛,却更多的是庆幸。交完钱,一名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汉子领着他去领人,同时递过来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复杂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阴寒之气。
“公子,将你的神识打入这枚令牌,我们会帮你把禁制烙印在他识海里。”大汉声音粗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从今往后,他便再也不敢反抗你,你让他生他便生,让他死他便死!”
方宇接过令牌,指尖微动,一丝神识缓缓注入。目光落在不远处形容枯槁的天道老祖身上,他眼底情绪复杂难明——有庆幸,有沉重,更有一丝即将展开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