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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街道谧安宁,唯有路灯在蜿蜒的车道上投下昏黄的光晕。高良玉忽然轻拍方向盘:坏了,公文包落在安家了。

折返到了东郊小筑的大门,邵北闻言便要下车,高良玉摆摆手:你进去拿吧,我就把车停在门口等。这儿的规矩你知道,外车晚上不能随便进。

邵北点头,推门下车。晚风带着初春的凉意拂面而来,他整理了下衣领,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安家小楼的灯光还亮着,在夜色中像一盏温暖的灯塔。

来开门的是安和月,见到他去而复返,眼中闪过惊喜:怎么又回来了?

高老师的公文包落下了。邵北解释着,目光却不自觉地流连在她身上。月光下,她披着一件浅米色的开衫,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润。

文玟闻声从客厅出来,把那个熟悉的黑色公文包递给安和月:我正要让月月明天带给你呢。

邵北接过公文包,指尖无意间触到安和月的手,两人都微微一怔。

时间还早,安和月轻声说,我送送你吧。

文玟会意地笑笑:去吧,别走太远。

两人并肩走在小区的小径上,脚步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清晰。路旁的桂花开了,暗香浮动,与安和月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交织在一起。

京海最近...有什么动向吗?邵北打破沉默。

安和月折下一小枝桂花在手中把玩:省里正在酝酿新一轮人事调整。听说...胡书记的公子可能要下放到地方锻炼。

邵北的眉头微蹙:胡烁?

你也知道他?安和月有些意外,他父亲最近在省里很活跃,据说在争取省长位置。

两人走到一处观景平台,从这里可以俯瞰京海的夜景。远处新市街的霓虹璀璨如星,与近处东郊静谧的别墅区形成鲜明对比。

海州那边,邵北沉吟道,最近不太平。丁仪伟的案子牵扯出很多人。

安和月靠在大理石栏杆上,侧头看他:你也要小心。我听说...胡家和盛世集团走得很近。

夜风拂过,她不自觉地紧了紧开衫。邵北下意识地想脱下外套,却发现今天只穿了件单薄的夹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安和月心头一暖。她轻声说:还记得你在孙县说过的话吗?无论多难你都绝不会妥协。

记得。邵北的目光望向远方,可是越往高处走,越发现黑暗无处不在。

但正因为有黑暗,才更需要光明。安和月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相信你。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之言都在这个笑容中传递。

这时,邵北的手机响起,是高良玉发来的信息:拿到包了吗?

高老师明天还要会议,该走了。邵北合上手机,有些不舍地说。

安和月知道不能再多耽搁,在分别前突然说:要是下次还要去海州…。

邵北的眼睛亮了起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安和月久久没有转身。而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栋别墅的露台上,胡烁正端着红酒杯,眯眼注视着这一切。

胡烁今天喝的是1990年的卡洛伦茨,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曳。他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正站在自家别墅二楼的露台上透气。月光洒在他定制西装的面料上,泛着淡淡的光泽。

起初他只是随意一瞥,注意到安家方向有人影走动。待看清是安和月和一个陌生男子并肩而行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下。

那个男人是谁?胡烁在记忆中快速搜索着。不是京海这个圈子里的人,看衣着打扮也不像什么显贵。但安和月看那人的眼神...

他抿了一口酒,浓郁的果香在口中弥漫,却压不住心头突然涌起的烦躁。作为京海市委书记的公子,他虽然表现得亲民而温和,却从来看不起这帮下面升上来的官员。

现在,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居然和安和月深夜在小区里散步?胡烁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记住那个男人的样貌了——身形挺拔,步伐沉稳。

突然熟悉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中,这个人,不是之前在省里培训的那个…

果然是邵北!

胡烁将杯中残余的红酒一饮而尽,随手将水晶杯放在露台的栏杆上。他整了整西装领带,故作悠闲地踱步走出自家小院,沿着邵北必经的小径。

月光如水,无比温柔。胡烁在距离邵北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这位先生,看着面生,不是大院里的住户吧?他的目光在邵北身上打量着,不过...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邵北早在胡烁从院子里走出来时就认出了他——这位京海市委书记的公子在青年干部培训时那倨傲的态度,当时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令人印象深刻。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确实眼熟。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如此平淡,如此不卑不亢,让胡烁对邵北有了新的认识。

他轻笑一声,伸出手来:真是巧了,看来我们相互熟识。我叫胡烁。

原来是胡处长。邵北看着有些惊讶,却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力道不卑不亢,我们在省委青年干部培训时见过。我叫邵北,从孙县来的。

邵北...胡烁故作沉思状,随即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是孙县建设局的邵局长!听说你在基层干得很出色啊。他的手依然握着邵北的手,目光却像手术刀般锐利,这么晚了,邵局长怎么会在这里?

邵北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陪高市长来汇报工作,顺便拜访安省长一家。他特意点明高良玉和安南,既是表明来意,也是划清界限。

高良玉...胡烁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这么说,邵局长是准备在海州大展拳脚了?

只是做好分内工作。邵北的语气依然平静,胡处长这么晚还在散步?

透透气。胡烁指了指身后的别墅,我就住这儿。说起来,和安省长家倒是邻居。

两人站在月光下,看似平常的寒暄中暗藏机锋。都在互相试探对方,也在适当向对方亮剑,路旁的梅花香在夜风中浮动,却冲不散两人之间无形的张力。

听说邵局长在海州推行阳光招标,胡烁突然话题一转,动静不小啊。

依法依规办事而已。邵北迎上他的目光,胡处长对海州的工作很关心?

毕竟是省内改革的先行区嘛。胡烁意味深长地笑了,对了,听说丁市长最近遇到些麻烦?邵局长在海州,可要把握好分寸啊。

这话中的威胁再明显不过。甚至有一点明示邵北,自己的能量,但邵北面色不变:我们相信组织会公正处理。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胡烁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邵局长还要赶路吧?我们改天再聊。

告辞。邵北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望着邵北渐行渐远的背影,胡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掏出手机,快速发了条信息:查一下邵北和高良玉这次来省城的行程。

这个从基层爬上来的建设局长,似乎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