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皆是茫然与惊疑。
击杀最强魔物,星核已现,星门关闭,星域消失!这是九州大陆传承千年、颠扑不破的铁律!
为何此刻蚁后伏诛,星核已取,这片诡异的蚁穴却依旧稳固存在?那通往御花园的星门,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星域不散,必有根源未绝。
“四处搜查!看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或许是更强的变异体潜藏!”
秋无际强撑着疲惫,扬声喝道。
众人立刻强打精神,忍着伤痛和力竭后的虚脱,在这片狼藉不堪的巢穴中仔细搜寻。
洞穴虽大,除了满地残骸和缓缓流淌的腥臭体液,再无任何活物气息。
“没有!什么都没有!”
众人搜寻了一番后,纷纷汇报,声音极为颤抖。
不止是连番激战,更是因内心深处涌起的不祥预感。
尹惜君施加的“不坏金身”效果终于彻底消散。金光褪去,一直被强行压制的伤势和透支的恶果瞬间反噬!
首当其冲的便是秋无际。她本就靠尹惜君逆转咒命术强行接续星脉,短暂恢复巅峰,又强行施展“星辰入命”和“星辰为棋”这等耗损极大的绝技,此刻金身一去,反噬如山崩海啸般涌来!
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之前毫无真元时更加不堪,周身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急剧萎靡,双腿一软,竟连站立都无法维持,直直向一旁倒去。
秦放一步跨出,手臂迅速揽住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稳稳扶住。
这是自苦泉镇救她之后,第二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位清冷宗主。入手处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那份惊人的纤细与此刻的脆弱,与她平日里的清冷绝尘形成了强烈反差。
秋无际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极不习惯这般接触,但虚弱让她无力挣脱,只能借力靠在秦放臂弯中,闭目急促喘息,长睫不住颤动,显然在极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修为跌落的空虚感。
紧接着,凌云公主也是娇躯一晃,冰火真气失控的反噬让她嘴角再次溢出血丝,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才勉强站稳,那双冷冽的眸子此刻也失去了焦距,显得有些涣散。
盛先文、盛先安、寒惊容、程清歌、冷相俦几人虽未如她二人这般严重,却也个个气息紊乱,面色难看,显然都到了强弩之末。
整个团队战力,瞬间跌至谷底。
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和逐渐弥漫的不安中,洞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双手尽废、气息奄奄的尹惜君,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了进来。
那双向来洞察人心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只是缓缓扫过瘫软的秋无际、勉力支撑的凌云,以及众人脸上的疲惫与困惑。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被秦放扶着的秋无际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嘲弄,又似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她看向秦放:“星域未消……必有缘由。寻常搜寻无用,关键或许仍在蚁后之躯。”
秦放心中一动,立刻对dS下令:“深度扫描蚁后尸体,寻找能量异常或结构漏洞!”
【指令确认。深度扫描中……发现异常:蚁后腹腔下部存在高强度能量屏蔽区域,结构分析显示该处甲壳厚度与密度异常,其后有巨大空腔,能量反应与星门同源。疑似……次级巢穴或核心控制节点。】
“在它肚子下面!”
秦放立刻指向蚁后那庞大的尸身。
盛先文闻言,强提一口真气,挥动长刀,与其他尚有余力的几人合力,艰难地将蚁后小山般的尸体掀开了一角。
果然!在蚁后腹部下方,原本与地面接触的位置,竟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钻进的幽深洞口!
洞口边缘光滑,仿佛被什么力量侵蚀而成,森森魔气如同实质的黑雾般从中不断涌出,比巢穴中任何地方的魔气都要浓郁精纯数倍!那未消散的星门波动,源头正是此处!
“这是……巢中之巢?”
寒惊容媚眼圆睁,失声惊道。
这境遇,千年未有!
星域洞开,唯有一只最强魔物!为何蚁后如此之强,还爆了星核,却仍留星域不散?
唯一的可能是:蚁后只是精英魔物,真正的守关魔主另有其物。
尹惜君看着那不断溢出魔气的洞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惨淡笑容:“此洞魔气之烈,远超想象,非你等此刻状态可以应对。所有人,立刻退出星域,包括秋宗主。”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放脸上:“此地交给我。你们出去,守住星门入口, 若一刻钟后魔气未消,星门未闭……便请陛下……早作打算。”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要独自留下,处理这最后的隐患,甚至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众人皆是一震。
秋无际猛地睁开眼,看向尹惜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看了看秦放,但最终只是化为一缕复杂的叹息。
凌云公主扶着岩石的手指收紧,指节发白,寒惊容与程清歌皱眉不语,两位皇子神色各异,却无人出声反对。
星门不关,这就是另一个无尽星域!
若真是这样的话,整个景国将永无宁日,御花园内魔潮循环不息,生灵涂炭只是时间问题!
“国师……”
寒惊容欲言又止。
尹惜君声音陡然转厉:“谨遵国师令!”
秦放看了一眼尹惜君,又看了看怀中虚弱不堪的秋无际,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低声道:“宗主,你也出去吧。”
秋无际心知星主定有妙法,也不反对,只对程清歌道:“过来扶一下本座。”
若说此刻还有战斗力的,除了程清歌之外,已无其他人。冷相俦虽是宗师,但受寒惊容“迷魂”控制,一身真元有七八成都是用在保护寒程两人及太子上,此刻亦步履沉重。
程清歌默然上前,搀住秋无际臂膀。
秋无际一走,众人也随着她离开,临走时,皆深深看了一眼这位即将为国捐躯的国师大人,长身一拜,才转身离去。
巢穴核心,转眼间只剩下尹惜君和秦放两人……以及那个不断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洞。
尹惜君深叹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秦放:“长信侯为何不走?”
秦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国师方才所言,已有遗志。秦某或许是你最后能交谈之人了。有何心愿未了,不妨直言,若力所能及,秦某必尽力而为。”
尹惜君凝视他半晌,忽然轻笑一声,笑声干涩而悲凉:“长信侯果然非常人!”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本座自十八岁被先帝破格擢升为国师,迄今十二载整。凭问心、咒命、预言三术,为景国竭心尽力,铲除奸佞,平衡朝堂,抵御星域……世人皆道本座权倾朝野,阴狠诡谲,却不知每一次动用异能,皆需承受折寿玉化之痛楚。”
她抬起那双如同玉石雕琢而成的手:“本座早已预知寿元将近,却没曾想,是在今日,以此种方式。”
顿了顿,看向秦放,语气变得异常郑重:“我死之后,陛下为稳定朝局,必会封你为国师。望你……莫要推辞,以此为基,为景国,为这天下苍生,谋一份真正的福祉。”
秦放心中凛然,这女人虽然一向阴狠诡谲,心思莫测,但也心存大义,此刻作派也不似作伪……
于是便不动声色地再次反问道:“若……你不会死呢?”
尹惜君微笑摇了摇头,笑容有些惨淡:“长信侯,我知你是预言术无法窥测的异数,身负奇异能力,甚至能……复原伤势,逆转天命。但施展此等逆天之术,代价必然极大。无谓为我这将死之人浪费。更何况,即便复原了又如何?只要本座还活着,只要景国还需要我这双眼睛和这张嘴,动用异能便不可避免,玉化与寿衰依旧会如期而至。这……是我的宿命。”
秦放心中电转。
这女人心机深沉如海,先前逆转咒命术助战,固然有大局为重的考量,但焉知此刻这番悲情告白,不是在博取同情,诱使他动用“复原”技能?
于是,他按下试探的心思,用了一副诚恳地语气道:“国师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秦某佩服。若有其他心愿,但说无妨,秦某定当铭记。”
尹惜君深深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虚伪,但最终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眼中闪过认命般的释然,沉默了片刻,声音忽然变得细若蚊蚋:“吻本座一下,就当最后告别……”
“啊?”
秦放彻底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位算无遗策、冷面铁腕的国师,临死前最后一个心愿,竟然是……索吻?
尹惜君说出这句话后,苍白的脸颊竟泛起一抹红晕。她迅速别过脸去,不敢看秦放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和强装的镇定:“没……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过!你快走吧!”
然而,秦放是何等人物?有实质的便宜占,尤其是这等绝色美人主动索吻,岂会让她轻易跑脱?
更何况,这反常的举动背后,或许藏着更深的信息。
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一步,逼近尹惜君。强大的男子气息瞬间笼罩了虚弱不堪的她。尹惜君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却抵在了冰冷潮湿的洞壁上,退无可退。
“国师方才所言,秦某听得清清楚楚。”秦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躲闪的眼睛,玩味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是国师临终所托?秦某岂敢不从?”
说着,他伸出手,有些粗鲁地抬起了尹惜君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
尹惜君浑身剧颤,那双石化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完美的身躯却僵硬得像一块木头,眼神中充满了惊慌、羞耻……还有一种深埋已久的渴望,以及认命般的解脱。
看着她眼中瞬间涌起的水光,和那微微颤抖的身躯,秦放不再犹豫,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起先,尹惜君的唇瓣是冰冷和僵硬的,如同她石化的双手。但秦放的吻却带着炽热和霸道,巧妙地撬开了她紧守的牙关。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阳刚气息瞬间充斥了她的感官。
“唔……”
一声细微的、带着呜咽的呻吟从她喉间逸出,颤抖的身体变得僵硬,而后又开始微微颤抖……
三十年的孤寂、压抑,十二年的算计、痛苦,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开始生涩地回应,尽管那回应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尽管亦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诀别。
这个吻,无关情欲,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告别,一种对从未拥有过的温暖的贪婪攫取,一种对她被命运捆绑的灰暗人生最后的小小叛逆。
秦放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从僵硬到柔软,从抗拒到近乎崩溃的迎合,以及那顺着脸颊滑落的、冰凉的泪水。
他心中那点猎艳的心思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个女人,或许可悲,或许可恨,但此刻,她只是一个即将走向生命终点的孤独可怜的女人。
良久,唇分。
尹惜君大口地喘息着,脸颊绯红,眼神迷离,不敢再看秦放,低头道:“……够了,此生足矣……你……你快走!”
秦放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火候已到,也不再纠缠,干脆利落地转身,向着星门入口走去,没有丝毫留恋。
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在洞口拐角时,尹惜君却忽然抬起头,对着他的背影,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秦放!记住你的承诺!守护景国!还有……小心太祖……他……他可能……”
秦放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幽暗的甬道中。
巢穴核心,只剩下尹惜君一人,靠着冰冷的洞壁,缓缓滑坐在地。她抬起那双石化的手,怔怔地看着,又伸手轻轻触碰自己依旧滚烫的唇瓣,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