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一日不立储君,朝臣就要在私下里,算计一日。
朝堂之上。
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暗地里风云莫测。
魏渊将那些朝臣们送的礼物,退回去之后,
不少人私下议论:
“靖王此举,莫非是有什么内情?”
“难不成,靖王并无争位之心?所以,才会有此举动?”
“非也!依我看来,靖王这是在向圣上表明,自己并不会结党营私,以表忠心!”
“可是正值小郡主生辰之际,送上些薄礼,恐怕也不必这般兴师动众吧……”
“阁下说这话,也真是可笑!小郡主刚多大,消受得了,你送的那两个扬州瘦马吗?”
“哈哈哈哈,的确如此!听闻,靖王妃善妒!靖王虽然在外领兵打仗,也算是一方英豪,但是回到家中,就要挨靖王妃的骂!兄台好好的马屁,全拍在了马腿上,家有妒妇,靖王哪里敢收你的礼呢……”
“可是靖王如此,该如何拜会?好歹定王喜诗词歌赋,平王好琴曲音律……怎么着,也有个能接触的机会……可这靖王……怎么就没人知道,他喜好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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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汌被封为定王。
在涿郡时,还对那些诗词歌赋,没什么兴趣。
可到了京城之后,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一个喜好文采,整日舞文弄墨的风流名仕!
魏沨则被封为平王。
他喜好舞乐音律,倒是一直如此。
不过以前众人都以为,他喜欢的,乃是跳舞奏乐的女子而已。
如今他也竟能面对乐坊舞姬,而坐怀不乱,与人谈起名琴曲乐,说得头头是道!
因此,他们二人身边,都集结了一批,以诗词或者音律为喜好的大臣。
虽然明面上,并未有什么结党之举。
但私下里,朝臣中间,已经渐渐区分出不同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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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魏渊。
朝臣们借着他升职和女儿周岁的由头,送出去的一些贺礼,竟大部分被退回。
他平日里,不是上朝,就是去军中,要么就是回府抱孩子。
一个大男人,除了公事,就是围着孩子转,实在是匪夷所思。
也因此,到底如何拜他这座山门,也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昭明帝得知此事后,对魏渊好一通赞扬。
当着众臣的面,说什么,“靖王忠勇,洁身自好,不结党营私,身直气正!”
这番夸奖之后。
连着半月,魏汌不敢再办诗会,魏沨不敢再去听曲。
众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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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魏澈,忍不住找到魏渊,试探着向他建言:
“三哥,我如今在工部帮忙,听闻一些人闲言碎语。我就是一说,你也就一听,别当真哈……”
魏渊挑挑眉,并不多言。
魏澈道:“有人说你油盐不进!一个大老爷们,每天光知道抱孩子,胸无抱负,没有出息,不值得辅佐!”
他大喇喇地说完,马上就挠着头,缩着脖子,讪笑着。
“不是我说的,是我听到别人说的……三哥,你可别生我气啊,要生气,你就生那些背后乱嚼舌头的人!”
魏渊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把元宝换了个方向,轻拍了两下。
元宝本来在闹觉。
他轻拍了几下后背,元宝哼哼咛咛的,竟然安睡过去了。
魏渊见她睡着,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我为何要生气?那些人又没到我面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你不递话进来,我甚至不知,有人在嚼舌头……”
魏澈一脸谄媚。
“三哥,我这不是……跟你关系好,才跟你说的吗?那些朝臣们,看着一个个都文质彬彬,当着面,都十分有礼,谁能想到,背后竟会是另一张面孔!
我如今在工部不过两月,已经看尽这人间冷暖!哎……京城这地界儿,错综复杂!比着涿郡,真是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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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稚气未脱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老气横秋。
魏渊失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回涿郡?”
“那倒也不是。京城到底比涿郡繁华,吃的、喝的、玩儿的,肯定都比涿郡好,只是……人不好……”
魏渊把孩子放下,盖上薄被,叫乳母过来看着。
这才跟魏澈一道出来,走向马场边的石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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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休沐。
本来魏渊准备带着女儿,和林青榕一道出来看戏。
林青榕说了,“京城的戏班子,可比涿郡的还好!唱得三打白骨精可有意思了,上次元宝看得入迷,连连拍手!”
但刚要出门,魏芷又耷拉着脸,带着魏澈找了过来。
她说是“心情不好,想要骑马”。
于是,林青榕便当即改了行程。
几人一道来了马场。
魏芷骑着马在场中奔驰,林青榕他们坐在场边看着。
元宝闹了一会儿,魏渊抱着孩子进来休息,魏澈趁机,跟他闲话这么几句。
魏渊在石桌边坐下。
“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人也没什么好坏之分,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你如今在工部,恐怕早晚要和别人有摩擦,到时候,也会有不少人,在背后置喙于你。到时候,你权当听不见就好……”
魏澈奇道:“我能和人有什么摩擦?我对同僚们态度客气,又踏实肯干。我娘说了,‘去那里,要老老实实,不能摆皇子的款儿,总之,不能得罪人。’我该做的都做了,还能跟我有摩擦,那定然不是我的问题,一定是别人的问题!”
魏澈倒是坦荡又自信,丝毫不自我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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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渊倒是没说什么。
林青榕听见后,竟“噗嗤”一声笑了。
“四弟果然还是小孩子,这般单纯!”
魏澈红着脸,有些恼意。
“三嫂,我不小了!明年就要及冠了!”
林青榕拍手笑道:“可不是吗?我听你母妃说,已经在帮你相看人家了。估计明年,就能定下亲事!到时候四弟,就真的是大人了!”
正好魏芷骑了一圈回来。
刚下马,撂了缰绳,还未说话。
魏澈便跑过去,翻身上马,牵着缰绳就跑!
魏芷在他身后大喊:“你为何要骑我的马?”
魏澈也不理她,反而加快了速度。
反正不能再在这里,被三嫂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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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榕笑道:“你让他骑会儿,过来跟我说说话。”
魏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坐下来,喝了一大杯茶之后,才叹了口气。
“骑马到底爽快,就是不能日日出来!三嫂你们还是舒心,有自己的府邸,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我什么时候,才能从宫里搬出来?”
林青榕笑道:“这你还能不知道?自然是你成婚之后,有了公主府,就能出宫了。”
魏芷撇撇嘴,“我不想成婚!与其成婚,不如一辈子自己过!”
林青榕笑了一声:“你能过得了你父皇母妃那关,就无所谓!毕竟你是父皇最心爱的女儿,就算不成婚,也一辈子富贵无双,吃穿不愁!”
“是啊……”
魏芷看着远方。
魏澈已经纵马扬鞭,行至围栏之外,但无人阻拦。
但她骑马到围栏之外,就会有兵士过来提醒,“前头危险,三公主最好不要再往前……”
她自嘲一笑。
“父皇宠我、怜我,可惜,我还只是个女儿!若我是个男子,定然要争上一番!待父皇百年之后,那皇位上坐的,指不定是谁!到时候我是这天下第一人,看看谁还敢对我说半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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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番言论,实在是骇人听闻。
林青榕赶紧朝着周围望去。
好在,守卫和下人们,都离得很远,听不到他们说的。
林青榕哭笑不得:“还好,你只是个公主!若是个皇子,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要引发轩然大波!”
魏芷撇撇嘴,十分不屑,瞥了他们一眼。
目光最终落在魏渊平静无波的脸上。
“三哥,你就真不想争位吗?”
魏渊依旧面无表情。
林青榕却吓了一跳,赶紧捂住魏芷的嘴巴。
“你可别乱说了,小心被人听到!”
魏芷挥开林青榕的手,正色道:
“大哥二哥,如今都在招揽群臣,扩大自己的势力。偏偏三哥你,没有一点儿打算!
三哥,我还听人说,你如今能手握重兵,全靠父皇施舍!若是有朝一日,换了天地。您手上的兵权,若是被收走,恐怕别人不会如现在这般容你……三哥,你竟还不早做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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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芷这番话,可比魏澈直接多了。
林青榕是生怕她一个激动,声音高出一倍来,把周围的人引来。
但魏渊却是听得直皱眉。
“你从哪里听的这些胡言乱语?”
魏芷却不答。
魏渊眯着眼睛,将茶碗重重放在石桌之上,神情狠厉。
“说!谁跟你说的这些!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还让公主听到,真该抓了,打入天牢!”
魏芷吓了一跳,身体哆嗦了一下,但又不愿意向魏渊低头。
于是,梗着脖子,昂着头道:“我母妃说的!怎么,你若真有本事,就去宫里,把她抓到天牢去?”
显然,魏渊没这个本事。
林青榕也不明白,为何他们魏家人,只要一见面,就要吵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血脉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