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关闭的瞬间,空气骤然变得干燥而沉闷。季延的右肩仍在渗血,但他没有松手,始终将阿澈紧紧护在怀中。白幽站稳后立即环顾四周,抬头望向天花板——那里有一点微弱的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他们身处一个圆形平台之上,地面由灰白色的金属拼接而成,缝隙间透出淡淡的蓝光。前方矗立着一台控制台,半嵌入地下,表面布满裂痕,边缘还残留着烧灼的痕迹,显然已荒废许久。
“到了。”季延低声说。
阿澈睁着眼,目光落在那台控制台上。他胸前的木牌悄然浮起,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白幽抬起左臂,机械鹰上的箭头也随之亮起,闪烁频率与木牌完全一致。她未言语,但手已按上空荡的箭囊——里面早已没有箭矢。
季延缓缓将阿澈放下,让他倚靠在自己腿边。随后,他从衣内袋掏出一块破旧的表盘:边缘卷曲,玻璃碎裂,仅剩一小块电路尚在微弱发光。
这是“方舟”最后残存的可用之物。
他蹲下身,将表盘置于控制台的扫描区。一道红光扫过,系统骤然发出刺耳警报:“检测到非授权设备,启动反制协议。”
地面开始震颤。
数根机械触手自平台下方钻出,顶端装有红色感应器,如蛇般蜿蜒爬行,直逼三人而来。季延迅速从工具袋中取出一段铜线,缠绕在表盘背面,又撕下衣角塞进接口缝隙。
“别动。”他对白幽低喝。
白幽一把抓住阿澈的肩膀,将他拉至身后。右手紧握短刀,目光锁定最近的一根触手。
季延深吸一口气,用指甲刮去表盘背面的锈迹,随后输入一串数字——那是他在上一座废墟中,凭借木牌震动推测出的旧密码。
红光转为绿光。
警报戛然而止。
触手缩回地下,只留下几个冒着烟的小孔。
“暂时稳定了。”季延松开手,表盘仍滚烫,“但系统只认血脉信物,没有密钥,无法执行最终指令。”
白幽望向控制台两侧的凹槽:左侧形似箭头,右侧则为星形。她已然明白该做什么。
她解开左臂的机械鹰,取下金属片,指尖轻抚其背面刻痕——那是一半星星纹路,恰好能与阿澈的木牌拼合成完整图案。
她咬了咬唇,抽出短刀,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浸染金属片。她深吸一口气,将血染的金属片插入左侧凹槽。
控制台微微震动。
阿澈抬起头,伸手触碰胸前的木牌。动作迟缓而艰难,每一下都耗尽力气。但他终究将木牌摘下,缓缓伸向右侧凹槽。
季延扶他起身。
“你能行。”他说。
阿澈点头,将木牌嵌入凹槽。
金光与蓝光同时亮起,沿凹槽流向中央柱体。整个平台剧烈震动,头顶天花板缓缓裂开一圈,露出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
新的触手自地下升起,不再攻击,而是如树根般延伸,触及地面、墙壁与断裂的管道。它们表面遍布细小针状装置,一边扫描,一边洒下粉末。
空气渐渐湿润起来。
“土壤重构程序启动。”机械音响起,“大气净化模块加载中……生态链初始化倒计时:五分钟。”
季延低头看向阿澈。孩子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比先前有力。他轻拍其肩:“再撑一会儿,快好了。”
白幽站在控制台前,左手垂落,伤口仍在渗血。她凝视着四处蔓延的触手,心头泛起不安。
“它们……太安静了。”她说。
季延皱眉。
话音未落,所有触手骤然静止。
金光蓝光尽数熄灭。
中央柱体发出一声沉闷异响,如同机器卡死。控制台屏幕上,倒计时停在“04:17”,随即跳出一行新字:
“外部信号接入。权限转移完成。”
季延猛地扑向控制台,试图拔出表盘。可还未触及,整套装置剧烈震颤,他被震得连连后退,险些跌倒。
地面再度裂开,更多触手涌现,数量翻倍,排列整齐,宛如军队列阵。
它们不再修复环境,而是调转方向,尖端齐齐对准三人。
白幽立即射出最后一支普通箭矢,正中一根触手关节,爆出火花。那触手 лnшь 微微一颤,继续逼近。
更多的触手围拢上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季延单膝跪地,将表盘残片强行插入主能源口。电流顺着手臂窜上全身,整条手臂麻木不已。他咬牙坚持,试图切断数据连接。
“系统被人操控了!”他大喊,“这不是启动程序,是陷阱!”
白幽拉着阿澈躲至控制台后方。她的左臂已抬不起来,只能用右手死死握住刀柄。
阿澈靠在金属台上,呼吸急促。他的木牌再次浮起,在空中旋转,发出低沉震鸣。
“不对……”他忽然开口,“这不是原来的系统。”
季延回头看他。
“里面有别的东西。”阿澈盯着中央柱体,“它在吸收我们的能量。”
话未说完,最前方一根触手突然变形。顶端传感器裂开,外壳层层剥落,竟露出一张人脸——半边血肉,半边机械,双眼赤红,嘴角僵硬上扬。
是赵锋。
可声音却不是他的。
一个经过处理的男声自触手中传出,带着冰冷笑意:“你们激活的……是我的陷阱。”
季延瞳孔骤缩。
他听出来了。
周崇山。
白幽挥刀斩向逼近的触手,刀刃卡入金属缝隙,整个人被反震力掀翻在地。
季延无法拔出表盘,已被系统锁死。他猛砸控制台,发现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那是“种子计划”的封印程序,如今已被篡改。
“他在利用双生血脉充能。”季延猛然醒悟,“等能量足够,整个穹顶都会成为他的武器。”
阿澈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双眼泛起金光,仿佛有无形之力在撕扯他的意识。
“他在连接……我感觉到了……”他喘息着,“他在寻找钥匙。”
白幽爬过去抱住他,挡住逼近的触手。她的手仍在流血,却无暇顾及。
“撑住。”她对阿澈说。
季延抬头望向那张长在触手上的脸。赵锋的嘴一张一合,吐出周崇山的话语:“牺牲少数,换取多数生存。这才是文明延续之道。”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文明。”季延怒吼。
他猛地扯下袖口铜线,缠绕在表盘接口上,随后以指尖鲜血涂抹其上。电流轰然爆发,控制台发出尖锐嘶鸣。
一根触手袭来,擦过他肩膀,旧伤崩裂。
但他未曾闪避。
表盘终于释放出稳定信号,短暂中断主程序。屏幕上的代码停滞了一瞬。
阿澈趁机睁眼,一把抓住悬浮的木牌,将其按在胸口,嘶声大喊:“我不给你!”
金光炸裂。
最近的三根触手当场焚毁,落地仍在抽搐。
可更多触手从天花板四周升起,密密麻麻,如网般笼罩而下。
季延半跪于控制台前,右手死死压住过载接口,左手撑地支撑身体。呼吸愈发沉重,鲜血自指尖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
白幽背靠着他,一手搂紧阿澈,一手高举短刀。视线已然模糊,但她仍死死盯住那些逼近的机械尖端。
阿澈胸前的木牌疯狂震颤,表面浮现细微裂纹。
包围圈不断收紧。
最前方的触手尖端再度扭曲,赵锋的脸消失,化作一道模糊人影,苍白透明,嘴角挂着诡异微笑。
它开口,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们以为我在逃?”
所有触手同时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