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仍在呼啸,阿澈手中的木牌忽然变得滚烫。
季延走在前方,脚步未停。眼角余光瞥见阿澈的手微微一颤,白幽也察觉到了异样,眉头轻皱。三人沉默不语,只是加快了步伐。
八号基地市已清晰可见。高墙环绕,铁网密布,锈迹斑斑的牌子悬挂在上。门口矗立着两座机械哨塔,探头来回扫视。地面呈灰白色,裂缝中零星钻出几根干枯的草茎。
季延摸了摸腕上的表盘。表面龟裂,指针停滞,唯有一点微光闪烁。他将表盘取下,掌心捂了几秒,随即贴在背包外侧的金属扣上。一道数据流自表盘涌出,沿扣子渗入锁芯,又反弹而回,在他脑中勾勒出一条路径——地下三百米,通风井b7入口。
“走左边。”他说。
白幽没有追问,径直朝沙丘阴影处走去。阿澈被她牵着,脚步略显踉跄。他嘴唇发白,呼吸粗重,仍将木牌塞进衣内口袋,用一块铁皮盖住。
接近哨岗三百米时,风势渐弱。
白幽停下,解开斗篷,从箭囊下方取出一枚徽章。银色,边角磨损,背面刻着“七号物资调配组”。她别在胸前,拉起兜帽遮住面容,向前走去。
季延与阿澈紧随其后,低头前行。沙粒拍打衣料,发出细微声响。经过第一道检测门,机器嗡鸣一声,红灯闪了两下便熄灭。守卫坐在亭中盯着屏幕,眼皮都未抬一下。
进城后,街道空无一人。
两侧房屋低矮,窗户尽数封死,墙上刷着标语:“血脉纯净者优先分配资源”“外来者隔离审查期不少于七十二小时”。
白幽扫了一眼,嘴角微微下沉。
巡逻机器人转过街角,圆柱形躯体顶着摄像头。它停在岔路口,环视四周空气,随后继续前行。
“它们靠气味识别,”季延低声说,“还有体温。”
他蹲下身,将表盘贴在路边排水格栅上。表盘轻震,释放出一段代码,模拟科研人员的身份信号。头顶监控探头转动片刻,停顿两秒,恢复原状。
“快。”他催促。
三人贴墙而行,绕过三个街区,抵达一处废弃通风井。铁盖已被撬开,黑洞洞的井口逸出冷气。阿澈站在边缘,忽然按住胸口。木牌透过衣物泛出蓝光,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下面……有东西在呼唤它。”他说。
季延伸手触碰井口,指尖掠过内壁金属支架。上面刻有一串编号,与避难所中的标记一致。他点头:“就是这里。”
白幽率先下滑,以弓弦缠绕管道减缓速度。季延扶着阿澈滑下,最后自己落地。井道狭窄,仅容侧身通过。墙面每隔五米便有一块压力感应板。
季延从工具袋取出磁铁,用布包裹,抛向前方。磁铁落于感应区边缘,触发机关,上方喇叭短促响了一声,随即归于寂静。
“安全通道在这边。”他指向右侧凹槽。
阿澈倚墙喘息,额角渗汗。白幽脱下外套披在他肩上,背起他继续前行。季延殿后,手中紧握表盘,随时准备干扰信号。
越往深处,空气越闷。远处传来机械运转声,似泵站或冷却系统。阿澈呼吸渐浅,却始终抬着手,隔着衣物感知木牌指引的方向。
“快到了。”他轻声说。
前方出现一扇铁门,锈蚀严重,门框覆着薄薄盐霜。旁侧扫描器屏幕漆黑。
季延将表盘按上接口。
接触瞬间,表盘最后一丝能量被抽离,光芒熄灭。屏幕却亮起,显示一张地图:通道向下,终点为“b-7实验区”,红点正位于他们脚下。
地图刚显现,整条通道灯光骤亮,警报灯开始旋转。铁门咔哒合拢,出口封闭——但三人已然进入。
墙上的屏幕突然亮起,浮现出一张人脸。
面色苍白,皮肤仿佛蒙着一层雾,嘴角微微上扬。是周崇山。
“小家伙们。”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平静而温和,“欢迎来到我的新实验室。”
季延纹丝未动。
白幽放下阿澈,手已搭上刀柄。她紧盯屏幕,身体低伏,随时准备出击。
阿澈靠墙站立,一手探入衣内,紧紧攥住木牌。铁皮被捏得变形,蓝光自缝隙透出,闪烁节奏与地下某处同步。
“你说这是你的地盘?”季延开口,语气平静。
“我一直等着你们。”周崇山笑了,“尤其是你,季延。这块破表用了这么久,也该报废了。我不怪你藏拙,毕竟……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季延低头看向手腕,只剩一圈旧皮带的印痕。
“你知道我们会来?”
“不是知道。”周崇山的目光掠过阿澈,“是感应。他的血,早已接入系统。从出生那天起,就在记录数据。”
白幽冷笑:“所以你是拿孩子做实验?”
“别说得那么难听。”周崇山语调轻松,“我只是完成父亲未竟之事——净化血脉,筛选强者。你们所见的隔离制度,实则是保护机制。唯有符合条件者,方可进入深层区域。”
“那你呢?”季延问,“你的血还算‘纯净’吗?”
屏幕上那张脸微微扭曲,如信号不稳。刹那间,皮肤愈发透明,皮下似有物流动。
“我早已超越血脉。”他说,“我不需要钥匙。我即是锁本身。”
话音落下,警报声陡然尖锐。
地面轻微震动,仿佛某种设备正在启动。阿澈猛然抬手,掀开铁皮。木牌完全暴露,蓝光暴涨,照亮整个前厅。
他的手臂剧烈颤抖,却始终未松手。
“它在拉我。”他说。
季延上前一步,扶住他肩膀。滚烫,如同高烧。
“还能撑住吗?”
阿澈点头:“下面……有人在等我们。”
“谁?”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
白幽凝视屏幕。周崇山的影像仍在,眼神却变了,不再居高临下,而是透出一丝期待。
“你们可以回头。”他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季延看了看身边的人。
一个疲惫得几乎站不稳,一个紧绷如弦不肯放松,还有一个年仅十岁,却握着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关键。
他伸手进背包,掏出那块损坏的能源块。表面焦黑,布满孔洞。他轻轻抚过,又放了回去。
“我们没打算回头。”
周崇山笑了。
这一次,笑声悠长,直至屏幕突然黑屏。
红灯仍在闪烁,通道深处传来金属门开启的轰鸣。
阿澈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