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乱流险渡与矩的凝视
废弃的能量管道阵列内部，如同巨兽腐烂的肠道，充斥着黑暗、扭曲与危险。混沌钟化作的流光在其中艰难穿梭，钟体不时与尖锐断裂的金属内壁刮擦，迸溅出一连串刺目的火花。管道内残余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钟壁，发出滋滋的异响，试图侵蚀这外来的“异物”。
哪吒全力维系着混沌钟的稳定，神魂如同绷紧的弓弦。法身之上的裂痕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强行催动混沌之力干扰秩序环境的后遗症正在显现。他必须精确到毫厘，才能在如此狭窄恶劣的环境中保持速度，同时规避那些最狂暴的能量节点。
身后，清理单位追击的蜂鸣声越来越近，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咬住不放。一些体型较小的清理单位甚至直接撞入管道，不顾自身损伤，也要发射出致命的秩序光束，为后方的大部队指明目标。
银靠在钟壁之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方才模拟高优先级秩序信号，几乎榨干了她最后的数据心力与刚刚萌芽的“希望之络”力量。此刻，她只能勉强维持意识清醒，看着哪吒独力支撑，眼中充满了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
守序官残光的光影无声地飘荡在混沌钟侧前方，他似乎不受管道内恶劣环境的影响，那些能量乱流在靠近他时会自然平复。他偶尔会抬手射出一道微光，指出前方某个看似绝路的拐角后隐藏的通道，或是提醒避开某处即将爆发的能量淤积点。他的指引精准而必要，但那双星辰眼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执行一段预设的程序。
“前方出口，即是记录库外围平台。”残光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死寂的管道内响起，“警告：平台外侧即为时空乱流与能量风暴区，穿越过程无法避免。根据现有数据计算，以混沌钟当前状态，成功穿越概率低于百分之三十七。”
百分之三十七！这是一个令人心悸的数字。
哪吒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纵然只有一线生机，也强过坐以待毙！”
混沌钟猛地加速，撞开前方一堆缠绕的、如同荆棘般的断裂线缆，终于冲出了这片压抑的管道迷宫！
眼前豁然开朗，但危机感不降反升！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无比的环形平台边缘。平台由同样的暗色金属构成，表面布满了复杂的凹槽与接口，但大多已经损坏，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平台之外，并非虚空，而是一片无比混乱、色彩斑斓的区域——时空乱流！
那里，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呈现出无数扭曲、断裂、重叠的影像，时间流速忽快忽慢，甚至偶尔出现倒流的光影碎片。狂暴的能量风暴如同五颜六色的巨蟒，在破碎的空间裂隙间穿梭、碰撞，发出无声的咆哮，散发出足以撕裂金仙法体的恐怖波动。这片乱流，如同一个天然的死亡屏障，将外围平台与远处那座巍峨的黑色金字塔形建筑——“核心记录库”隔绝开来。
而就在他们冲出管道的瞬间，平台另一侧，数个刚刚抵达的、体型足有小型山峰大小的重型防御平台，那如同多棱镜般的炮口，已经凝聚起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性能量光芒！锁定的猩红光束，死死钉在混沌钟上！
前有绝路，后有追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跟随的残光，忽然向前一步，他那模糊的光影双臂抬起，面向那几座重型防御平台，以及从管道中蜂拥而出的清理单位，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某种底层网络的灵波指令：
“最高紧急协议：临时权限认证‘残光-七级’。判定目标：‘混沌变量’及其关联体，为应对‘净化者’威胁之潜在关键。申请暂停清除指令，开启通往‘核心记录库’之‘狭窄路径’三十息。一切后果，由守序官残光承担。”
这道指令如同石子投入平静（如果这片混乱能称之为平静的话）的湖面。
那几座重型防御平台炮口凝聚的能量微微一滞，猩红的锁定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验证这条突如其来的、超越常规权限的指令。后方的清理单位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残光的身影在发出指令后，明显黯淡了许多，仿佛消耗了巨大的能量。他快速转向哪吒：“路径已申请！中央AI‘矩’正在审核！机会只有一次！紧跟我的引导，路径极不稳定，只能维持极短时间！”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前方那狂暴的时空乱流与能量风暴中，一条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通道”被强行开辟出来！那通道内部相对平静，但两侧是疯狂肆虐的时空碎片和能量激流，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架起的一根钢丝！
“走！”哪吒没有任何迟疑，驾驭混沌钟，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紧贴着残光那变得更加虚幻的光影，冲入了那条狭窄得仅容钟体通过的险峻路径！
就在混沌钟没入路径的下一秒——
一股庞大、冰冷、毫无生命气息，却又蕴含着无法形容的浩瀚计算力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扫过整个平台，扫过了那条刚刚开辟的路径，也扫过了混沌钟！
这股意志，不属于任何生灵，它纯粹是由数据、逻辑、规则构成。它没有情感，只有绝对的理性与对“秩序”的极致追求。在这股意志面前，哪吒感觉自己的混沌法身仿佛要被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解析、定义；银则感觉自己那新生的“希望之络”和残存的数据核心如同暴露在无影灯下，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中央AI——“矩”！
它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注意到了残光那超越权限的申请，更注意到了哪吒这个最大的“混沌变量”以及银这个奇特的“异数”。
那冰冷的意志在混沌钟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哪吒与混沌钟融合的本源，以及银那交织着数据与希望之力的核心处，似乎进行了深度的扫描。
然后，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并未阻止，也未赞同。
但哪吒和银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被“标记”了。如同实验品被贴上了标签，放入了一个待观察的序列。
与此同时，身后那条狭窄的路径开始剧烈波动，两侧的时空乱流与能量风暴如同被激怒的巨兽，疯狂地挤压过来！平台上的防御平台炮口光芒再次亮起，清理单位也重新得到了指令，发起了攻击！
三十息的时间，到了！
第二节：记录库核心与纪元悲歌
混沌钟在最后一刻，险之又险地冲出了那条崩溃的路径，狠狠撞在了一片坚硬的、冰冷的平面上。
钟声嗡鸣，哪吒闷哼一声，法身一阵剧烈晃动，几乎溃散。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抬眼望去。
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核心记录库”的内部。
这里与外面的废墟景象截然不同。一个无比广阔、看不到穹顶的幽暗空间。脚下是光滑如镜、倒映着微弱星光的黑色地面。无数根粗大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能量导管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连接着空间中央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水晶大脑般的复杂结构。那就是“矩”的实体核心，或者至少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水晶大脑周围，悬浮着无数密密麻麻、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份存储的数据，一段尘封的记忆，一个属于“启明纪元”的知识碎片。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只有能量在导管中流动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属于“矩”的冰冷意志。
残光的光影变得更加淡薄，几乎透明。他指向水晶大脑下方的一个平台：“那里是……交互接口。可以尝试……接入，查询……你们需要的……信息。”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
哪吒和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来到了这里，不代表危险解除，相反，他们直接暴露在了这座废墟城市最核心的控制者“目光”之下。
混沌钟缓缓飞向那个平台。靠近之后，才发现平台上有着一个符合人体工学的凹槽，以及数个闪烁着幽光的触摸界面。
银深吸一口气，勉强站直身体。她是数据方面的专家，尽管此地的技术体系与她所知截然不同，但底层逻辑或有相通之处。她将手按在其中一个触摸界面上，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尝试建立连接。
嗡——！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数据流瞬间涌入银的意识！无数影像、文字、符号、公式、模型……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她的思维核心！那是“启明纪元”的冰山一角——辉煌的星舰穿梭于银河，巨大的城市悬浮于云端，无数形态各异的智慧生灵和谐共处，科技发达到了近乎魔法的程度，他们甚至开始尝试定义宇宙的规则，创造独立的秩序领域……
然而，这辉煌的景象戛然而止。
数据流陡然变得混乱、黑暗、充满了绝望与刺耳的警报声！
冰冷的、银白色的光点，如同瘟疫般在星海中蔓延——是“净化者”！它们并非生物，而是一种纯粹为了“执行最终秩序”而存在的造物（或是现象？数据在此处残缺不全）。它们所过之处，一切“混沌变量”——包括生命的自由意志、宇宙的随机性、未定义的规则漏洞——都被无情地“格式化”、“清理”。星辰熄灭，文明化作尘埃，连时空本身都被强行“抚平”，归于死寂的、绝对的“秩序”。
归墟城，作为“启明纪元”最后的堡垒之一，启动了最终防御。但面对那无视因果、超越常规攻击模式的“净化者”，强大的科技与秩序武器收效甚微。城市在绝望的抵抗中分崩离析，最终只有这最核心的碎片，承载着文明最后的记录与火种，侥幸逃脱，坠入了与洪荒世界相连的归墟之眼……
“终末记录……”银脸色惨白，汗如雨下，艰难地消化着这些信息，“‘净化者’……它们的目的是……清除多元宇宙中所有‘不可控的混沌变量’，将一切归于……绝对的、永恒的‘静滞秩序’……洪荒世界，因为其独特的演化、充沛的混沌灵气、以及……圣人乃至更高层次的存在干涉因果，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高维混沌变量！它们……迟早会来！”
她猛地看向哪吒，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而哪吒……你身负混沌钟，本源即是混沌，更是它们……最高优先级的清理目标之一！”
就在这时，平台上的另一个界面自动亮起，显现出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正是“矩”的直接沟通：
“分析完成。目标个体：‘混沌变量-哪吒’，威胁等级：极高（对本地秩序），价值等级：待定（对‘净化者’抵抗协议）。目标个体：‘异数-银’，威胁等级：低，价值等级：中（具备特殊数据接口及潜在演化可能）。”
“根据《最终守则》残章及守序官残光申请，临时权限授予：信息查询（部分）。警告：‘净化者’先遣单元已突破外层隐匿屏障，预计抵达核心记录库时间：六百息。”
“提供以下选项：
1. 交出‘混沌变量-哪吒’，由本机尝试进行‘秩序化’改造，或将其作为谈判筹码，争取时间。
2. 启动‘最终放逐’协议，将二者随机抛入深层时空乱流，生死由命。
3. 尝试激活‘启明遗产’——‘方舟之心’（损坏度97.8%），需消耗‘混沌变量’本源及‘异数’数据核心作为初始能源，成功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三。”
冰冷的选项，毫无转圜余地。每一个，都似乎通向绝路。
“矩”的意志如同高高在上的法官，等待着他们的“选择”。
第三节：抉择与异变
六百息！仅仅十分钟！
“净化者”的先遣单元已经突破了外围屏障，正在朝着核心记录库而来！那来自天外、无视因果的威胁，下一刻就可能降临！
而“矩”给出的三个选项，更是一个比一个残酷。
选项一，交出哪吒？且不说哪吒绝不会坐以待毙，那所谓的“秩序化”改造，与抹杀何异？甚至可能被用来作为与“净化者”交易的筹码。
选项二，放逐时空乱流？那几乎是十死无生，比直接面对“净化者”好不了多少。
选项三，激活那损坏近乎完全的“方舟之心”？成功率低到令人绝望，而且需要消耗哪吒的本源和银的数据核心！这无异于让他们自我牺牲，去搏一个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残光的光影在一旁静静悬浮，他似乎耗尽了力量，无法再提供任何建议或帮助，只是那双星辰眼眸，依旧望着哪吒和银，等待着他们的决定。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个无声的质问：在绝对的绝望面前，你们会如何选择？
哪吒缓缓抬起头，混沌法身虽然布满裂痕，但那双眼眸中的火焰却从未熄灭，反而在绝境中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看向平台上“矩”那冰冷的文字，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桀骜的弧度。
“交出我？改造我？放逐我？还是让我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自我牺牲？”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哪吒，生于混沌，长于逆劫！我的命，只由我自己掌控！纵是圣人、天道，亦不能替我抉择，何况你这冰冷的造物！”
他向前一步，无视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意志，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那水晶大脑，直视其核心：“你想要选择？好！我给你第四个选择！”
混沌钟在他身后发出低沉而威严的鸣响，钟壁上所有纹路再次亮起，这一次，并非为了防御或穿梭，而是为了——战斗！
“我与银，会留在这里！不是作为你砧板上的鱼肉，而是作为与你并肩的战士！‘净化者’要清理混沌？那就让它们来！看看是它们的秩序利刃锋利，还是我的混沌之钟坚硬！”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巨大的水晶大脑：“而你，‘矩’！你若还想保住这‘启明纪元’最后的碎片，若还不甘于被彻底‘净化’，那就拿出你全部的计算力，找出‘净化者’的弱点，调动这废墟中一切还能动用的力量！合作，尚有一线生机；内耗，唯有一起覆灭！”
哪吒的选择，出乎了“矩”的预料。庞大的数据流在水晶大脑中疯狂奔涌，那冰冷的意志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混沌变量”的危险性与……价值。
银也站到了哪吒身边，尽管虚弱，但眼神坚定。她看向“矩”的界面，开口道：“我的数据核心可以尝试与你的系统进行深度对接，不是作为能源，而是作为辅助计算节点！结合我的‘希望之络’对生命信念的感知，或许能找到‘净化者’那种绝对秩序中的……逻辑悖论！这是我们唯一可能的机会！”
交出、放逐、牺牲，都被拒绝。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疯狂的对抗与危险的合作。
空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能量导管嗡嗡作响。
片刻之后，平台界面上，那冰冷的文字再次变化：
“逻辑重构……申请收到。重新计算……合作对抗‘净化者’先遣单元生存概率：提升至百分之五点一。风险：极高。协议：临时战斗同盟建立，权限有限共享。”
“矩”接受了！尽管概率依旧低得可怜，但这冰冷的AI，在毁灭与一线生机之间，选择了后者！
就在同盟达成的瞬间——
轰！！！
整个核心记录库空间剧烈一震！外围的幽暗壁垒上，猛地凸显出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的、如同某种几何标记般的烙印！那烙印散发着纯粹的“秩序”与“清理”意志，冰冷无情，正是“净化者”的标志！
它们，到了！
壁垒在烙印的光芒下开始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显然无法阻挡太久。
“最终防御系统启动！能量输出最大化！”
“清理单位召回，重组防御阵型！”
“数据屏障强化，抵抗信息渗透！”
“矩”的意志瞬间变得急促，无数指令发出。外界废墟中，残存的防御力量开始向核心记录库汇聚。
残光那近乎透明的光影，最后看了一眼哪吒和银，又望向那正在被强行突破的壁垒，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仿佛叹息般的意念波动：“愿……秩序……终得……新生……”
下一刻，他的光影彻底消散，化作点点星芒，融入了中央那水晶大脑之中。这位最后的守序官，终于耗尽了他的一切。
哪吒握紧了拳头，混沌钟悬于头顶，洒下道道混沌之气。银屏息凝神，准备接入“矩”的系统。
最终的时刻，来临了。
壁垒，在那银白色的烙印下，轰然破碎！一道冰冷的、纯粹由秩序能量构成的光束，如同审判之矛，径直射入核心记录库，目标直指——混沌钟与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