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漪安胎药被下毒一事,虽未对外声张,却如巨石投湖,在镇远侯府及亲近府邸间掀起震动。顾惜朝以 “年节前整顿府务、核查人手” 为由,亲自坐镇,对府中所有仆役展开严密筛查——外院采买、厨房帮工、库房看管、甚至洒扫杂役,无一例外。每一个人的籍贯、家世、入府缘由,都被反复盘问,稍有含糊者便被暂时隔离,由暗卫进一步审讯。
筛查进行到第三日,果然有了收获。两个平日里看似老实的仆役露出破绽:一个负责传递内外消息的门房,一个在厨房帮忙煎药的丫鬟,经不住层层追问,最终坦白是被人重金收买。据他们供认,联络人是一个戴着斗笠、声音沙哑的中年人,只给了他们装着银钱和 “药粉” 的包裹,让门房留意顾惜朝的出行动向,让丫鬟伺机将药粉混入陈清漪的安胎药药材中,至于那人的真实身份、落脚地点,一概不知。
“又是这种模糊的描述。” 顾惜朝将供词摔在桌案上,眼中满是怒火,“凌不惑行事越发谨慎,连收买眼线都不留半点痕迹!” 他深知,这两个被揪出的眼线不过是棋子,真正的关键仍藏在暗处。为防打草惊蛇,他下令将两人秘密看管起来,对外只宣称 “因手脚不干净被逐出院落”,继续维持府中的平静表象。
与此同时,墨玄的暗线也在紧锣密鼓地追查那个失踪杂役的下落。暗卫们循着杂役可能的逃跑路线,排查了城西的贫民窟、城外的破庙,最终在一处乱葬岗发现了他的尸体——喉咙被利刃割开,一击毙命,身上的衣物、银钱都被搜刮一空,典型的灭口手法。
“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线索,是凌不惑的风格。” 卫珩接到消息时,正在芸澜苑与绵绵分析局势,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眼神冰冷,“他还在京城附近,而且有一个我们尚未发现的隐秘巢穴。杀杂役灭口,一是为了切断线索,二是为了警告其他可能被我们策反的眼线,手段狠辣,心思缜密。”
尽管暗处危机四伏,但年关的脚步依旧如期而至。京城内外张灯结彩,集市上人头攒动,摊贩们吆喝着售卖春联、灯笼、糖瓜,空气中弥漫着糖果与烟火的气息,一派热闹景象。卫国公府也不例外,绵绵指挥着下人再仔细清扫庭院一番,连芸澜苑的窗棂上都贴上了精致的窗花,满是过年的喜庆与闲适。
卫珩更是一改往日的紧绷,开始像寻常勋贵子弟般 “闲散”—— 偶尔约上赵世渊之子骑马出游,或是带着绵绵上街采买新奇玩意儿,从胭脂铺到古玩店,一路走走停停,还在街边的糖画摊前,为绵绵定制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糖画,眼底的温柔与放松,仿佛真的卸下了所有防备。
只有墨玄等少数心腹知道,这份 “闲适” 不过是精心伪装的诱饵。卫珩暗中嘱咐墨玄,将明面上的排查力度减弱,转而让暗线潜伏在漕运码头、城外驿站等关键地点,重点监控与漕帮有关的人员往来。
腊月二十三,祭灶日。
这日傍晚,老夫人带着卫珩一行人在大厨房祭拜灶神,糖瓜、米糕、清水整齐地摆放在供桌上,烛火摇曳,映着众人平和的面容。“但愿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保佑来年家宅平安,风波止息。” 绵绵双手合十,轻声祝祷。
卫珩站在她身侧,看着袅袅青烟,目光深远:“会的。很快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祭拜完毕,回到正房,绵绵替他斟上热茶,状似无意地问道:“夫君近日这般闲散,可是布下了什么饵?”
卫珩接过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唇角微勾:“夫人果然知我。凌不惑狡诈多疑,一味紧逼只会让他藏得更深,不如示敌以弱,让他觉得我们因年节放松警惕,有机可乘。”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墨玄那边已有眉目,凌不惑似乎在暗中接触漕帮的人。”
“漕帮?” 绵绵眸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年关前后,漕运虽大部分停歇,但漕帮掌控着京杭大运河的水路,利用漕船隐匿行踪、传递消息或运送物资,确实不易察觉。他是想借助漕帮的力量从水路脱身,还是…… 要运入什么危险之物?”
“或许两者皆有。” 卫珩眼中寒光隐现,“凌不惑手中仍有风帅残余的财富与势力,漕帮贪图利益,极有可能与他勾结。我们已让暗线混入漕帮外围,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尤其是夜间出航的漕船。这个年,注定不会太平静,我们且耐心等着,看他何时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
夜色渐深,年关的喜庆之下,一场针对潜藏毒蛇的收网行动,已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布局。
镇远侯府在经过内部肃清后,也努力恢复了往日的温馨。陈清漪受了惊吓,被顾老夫人和顾夫人勒令在房中静养,汤水饮食皆由心腹丫鬟亲自经手——药材从采买到煎制,全程有人盯着;膳食需由府医查验无误后,才能送到她面前。顾惜朝更是将大部分军务带回府中处理,每日除了必要的巡营,其余时间都陪伴在陈清漪身边。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暖阁,顾惜朝扶着陈清漪慢慢走动晒太阳。陈清漪穿着柔软的锦袍,一手扶着隆起的腹部,一手被顾惜朝紧紧握着,看着他依旧紧蹙的眉头,轻声安慰:“夫君不必如此紧张,我已经好多了,府医也说我和孩子都没事。”
顾惜朝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愧疚:“是我疏忽,没能护住你,才让你受此惊吓。战场上明刀明枪我无所畏惧,可这种来自暗处的阴毒算计,却让我很是无力。”
“怎能怪你?” 陈清漪抬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柔声道,“恶人处心积虑,防不胜防。如今府中已然肃清,我们多加小心便是。为了孩子,你也要放宽心,你若是整日紧绷,我反而会担心。” 她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受到了父母的对话,轻轻动了一下,陈清漪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拉着顾惜朝的手放在自己腹部,“你看,孩子在回应你呢。”
顾惜朝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微弱胎动,心中的戾气渐渐消散,眼中多了几分柔软。他握紧陈清漪的手,郑重道:“放心,我会守住你们母子,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暖阁内,阳光温暖,夫妻二人相视而笑,这份温情,成了乱世中最坚实的铠甲。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凌不惑的阴影已悄然笼罩向漕运码头,一场针对他们的更大阴谋,正在暗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