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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身份认同,何以为人

那无声的警告带来了超越虚空的另一种压力。然而,未等林啸和其团队消化这份来自星海的寒意,现实世界的浪潮已以另一种形式,更汹涌地拍打而来。

风暴,起于人心。

《全球魔域》带来的力量反馈日益显现,超能者数量稳步增长。随之而来的,并非全是进步与希望。街头巷尾,公交地铁,网络论坛,一场关乎根本的大讨论,正以前所未有的烈度席卷全球。

“当你的邻居能徒手捏弯钢筋,当你的同事能用意念让咖啡杯悬浮,我们该如何自处?他们,还能算是我们的同类吗?” 黄金时段,一档全球收视率极高的电视辩论节目《焦点对话》中,一位以思想犀利着称的老哲学家,马丁·怀斯,抛出了这个沉重的问题。他头发花白,眼神锐利,“我们沿用千年的法律基石——人生而平等,建立在‘人’的生理与能力大致相当的前提下。可现在,这个前提正在崩塌!一个能操控火焰的超能者失手引发的火灾,法律该如何界定是过失还是能力失控?一个能用精神影响他人思维的觉醒者,他的承诺与合同,是否还具备完全的法律效力?”

他的诘问,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繁荣表象下的深层焦虑。

网络空间,更是沦为主战场。

一则名为《失控的“神”?街头超能斗殴实录》的视频被疯狂转发,画面中两名力量型觉醒者的打斗波及了半条街,汽车像玩具般被掀翻。评论区彻底撕裂:

“看到了吗?这就是所谓的‘新人类’!他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我们纳税养着警察和军队,是为了保护普通人,不是用来对付这些怪物的!” “要求强制登记所有超能者!必要时进行能力限制!”

另一边,超能者群体也倍感委屈与愤怒:

“凭什么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老子觉醒后还在老老实实送外卖!” “那个视频明明是双方都有错,怎么全怪到超能者头上?” “我们也是人类!只是比你们多了点能力,就该被当成潜在罪犯吗?”

对立、猜忌、恐惧……情绪在不断发酵、升温。一股将“超能者”与“普通人”割裂对立的暗流,正在冲击着社会稳定的堤坝。连刚刚建立的“超能治安协助队”,也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每一次出动都仿佛在放大镜下被审视。

啸林集团总部,顶层办公室。

林啸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依旧车水马龙,却仿佛暗流涌动的城市。铁壁、萌萌、夜影和雪灵儿站在他身后,他们都感受到了这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

“老板,舆论对我们很不利。”赵铭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疲惫,“很多合作项目被搁置,一些原本支持我们的声音也开始动摇。有人在刻意引导,将我们啸林集团和所有超能者捆绑在一起,塑造成‘不稳定因素’。”

林啸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问:“那个哲学家的节目,收视率很高?”

“是的,全球同步直播,影响巨大。”

“联系节目组。”林啸转过身,目光扫过他的核心团队成员,“下一期,我去。”

几天后,《焦点对话》演播室。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期都要凝重。镜头对准了嘉宾席,一边是神色严肃的马丁·怀斯教授,另一边,则是首次在如此正式场合公开露面的林啸。他没有穿正装,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作战服简化版,身姿挺拔,眼神平静,却自带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怀斯教授率先开火,言辞依旧犀利:“林先生,你和你的啸林集团,站在了这场变革的风口浪尖。你如何回应公众的担忧?当个体力量差异如此巨大时,‘人类’这个共同的身份认同,是否已经名存实亡?我们是否正在分裂成两个不同的物种?”

全场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啸身上。

林啸没有直接反驳,他的目光掠过镜头,仿佛看向每一个正在观看节目的普通人,也看向每一个内心彷徨的超能者。

“怀斯教授,”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您的问题,核心在于‘何以为人’。”

他微微停顿,继续说道:“是取决于我们能举起多重的石头?还是取决于我们能跑多快?或者,是取决于我们脑子里是否多了一些能干涉现实的脑电波?”

“我认为,都不是。”

“在《全球魔域》里,我见过能吞噬星辰的古老邪神,也见过将自身改造成机械的文明。它们都很强大,但它们不是‘人’。”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之所以为‘人’,不在于我们拥有什么形态的力量,而在于我们拥有什么——我们拥有同理心,能感受他人的痛苦与喜悦;我们拥有道德感,能区分善恶与是非;我们拥有创造力,能建造城市,谱写诗歌,探索星海;我们拥有责任感,会为了保护弱小、守护家园而挺身而出!”

“力量,从来只是工具。就像人类祖先学会使用火,发明了轮子。火能取暖煮食,也能焚毁家园;轮子能承载货物远行,也能制成战车冲锋。判断文明价值的,从来不是工具本身,而是使用工具的人,所怀抱的‘心’!”

“是选择用力量去守护,还是去掠夺?是选择去创造,还是去毁灭?是秉持心中的善念与秩序,还是放纵欲望坠入混沌?”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声音回荡在演播室,也通过信号,传遍世界:

“今天,我们在这里划分界限,争论谁是‘超人’谁是‘凡人’,这没有意义!我们真正需要定义的,不是力量的高低,而是行为的‘善恶’!我们需要建立的,不是基于能力差异的新隔离,而是涵盖所有公民、无论是否觉醒的……新秩序!”

“地球文明若想真正走向星海,不再被诸如‘肃正协议’那样的存在视为需要‘净化’的混乱目标,首先要解决的,不是外敌,而是我们内心的纷争!是我们能否团结一致,共同定义并守护我们作为‘人类’的……文明底线!”

演讲结束。

演播室内一片寂静,随即,掌声由稀稀拉拉变为雷鸣般响起,经久不息。

网络上的舆论风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定风丹。激烈的争吵虽然没有立刻停止,但一种更深层次的思考,开始取代纯粹的情绪对立。

林啸的这番话,没有给出所有问题的具体答案,但他指出了一个方向——一个超越力量表象,回归人性本质,共同构建新秩序的方向。

这,正是混乱中最需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