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魂，已经飘到了殿外。
只剩下，一具空壳。
僵在原地，等着，皇帝陛下的，发落。
时间，好像，凝固了。
空气，也凝固了。
我，甚至能听到，身边小太监，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裴容的手，很稳。
指节，修长，干净。
翻动书页的动作，不疾不徐。
那是我用最粗糙的纸，最便宜的墨，连夜赶制出来的东西。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
上面的画，更是，惨不忍睹。
他，看到了，画着一个骷髅头的那一页。
旁边，是我用朱笔，特意标注的一行小字。
【断肠草，误食会肚子痛痛，然后升天。】
我，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幼稚了。
太丢人了。
这东西，怎么能，落到皇帝手里。
他的目光，又往下移。
看到了，另一株，长着诡异斑点的蘑菇。
旁边，是我更离谱的注解。
【吃完，能看见，好多好多，跳舞的小人。】
【然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闭上了眼。
完了。
妖言惑众。
蛊惑宫人。
这两条罪名，随便哪一个，都够我，死一百次了。
大殿里，静得，可怕。
我，能感觉到，几十道目光，都，钉在我身上。
有，惊恐。
有，同情。
还有，幸灾乐祸。
终于。
裴容，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合上了册子。
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在我听来，不亚于，惊雷。
我的心，猛地，缩了一下。
他，抬起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不敢看他。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等着，那句，“拖出去，斩了”。
“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宫人们，迟疑着，站了起来。
但，依旧，弓着身子，头，埋得更低了。
裴容，拿着那本，我的“绝世大作”。
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的呼吸，停了。
他，站定在，我的面前。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龙涎香。
混合着，墨香。
“朕，倒是，小看你了。”
他，开口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小看我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我，胆子太大了？
还是说，我，装疯卖傻的本事，太高了？
“你，用这种方式，教导宫人。”
他，扬了扬手里的册子。
“寓教于乐，深入浅出。”
“很好。”
我，猛地，抬起头。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看到了，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欣赏。
和，赞许。
“皇，皇上……”
我，彻底，不会说话了。
“臣妾，只是，怕他们，笨手笨脚……”
“笨手笨脚？”
裴容，打断了我。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我身后黑板上，那株，“断肠草”。
“这，是断肠草。”
“可，也不仅仅，是断肠草。”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一个圈。
仿佛，圈住了，整个大殿的人。
“宫里，人心，比这草，更毒。”
“伪装，比这草，更善。”
“你，是在教他们，识毒草。”
“更是在，教他们，识人心。”
“教他们，如何在这深宫里，保全自己，也，保全你。”
他，看着我。
目光，灼灼。
“用最浅显的图画，讲最深刻的道理。”
“既，敲打了，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又，安抚了，这些，忠心护主之仆。”
“还不至于，引起，真正的恐慌。”
“惠妃。”
“你这招，举重若轻。”
“用得，是越来越好了。”
我，站在那里。
嘴巴，张成了，一个，可以塞进鸡蛋的形状。
我，看着，他脸上，那副，“朕都懂”的表情。
我，看着，周围宫人，那一张张，从惊恐，转为，恍然大悟，最后，变成，无比崇拜的脸。
我，突然，很想哭。
皇上。
您，真的，想多了。
我，就是单纯的，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