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他的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弯得更低。

但他的精神,却从未如此刻这般挺拔。

……

半月之后,京城。

一道来自中书省的调令,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青州。

调令内容很简单,却在官场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前御史中丞刘清源,因“体恤民情,献策有功”,特准其以戴罪之身,暂领青州知事一职,全权负责青州水利督造事宜。

命令一下,明眼人便知,这是张承安的手笔。

一时间,青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竟成了朝野瞩目的焦点。

而青州地面上,更是热火朝天。

刘清源一扫往日颓唐,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他亲自勘察地形,规划河道,带着一群工匠和民夫,日夜赶工。

钱氏商行的车队,满载着一袋袋神秘的“水泥”,源源不断地从城外秘密工坊运往工地。

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般涌入钱氏商行的账房,再悄无声息地,转入一个无人知晓的隐秘户头。

一座雄伟的大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汹涌的青水河上,一寸寸地拔地而起。

……

金銮殿。

朝会的气氛,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百官列队肃立,龙椅上的皇帝李显,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

队列之中,首辅张承安微阖双目,如老僧入定,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终于,一个身影从御史队列中走出。

都察院御史,王启年。

他手持象牙笏板,躬身出列,声若洪钟。

“臣,有本奏!”

皇帝李显抬了抬眼皮,淡淡道:“讲。”

“臣,弹劾青州知事刘清源!”王启年语调铿锵,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砸在地上的钉子,“臣闻,刘清源身为戴罪之臣,蒙陛下天恩,方得督造水利以自赎。然其到任之后,非但不思报效君恩,反而阳奉阴违,与一商贾之家过从甚密!”

此言一出,殿内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队伍最前方的张承安。

谁都知道,刘清源是张承安力保的人。弹劾刘清源,就是打张承安的脸。

王启年仿佛没有察觉到那些目光,继续朗声道:“据臣查证,那钱氏商行,以一闻所未闻之‘水泥’,高价售予官府,垄断青州水利工程之用料!其中利益输送,令人咋舌!”

“刘清源,名为治水,实为那钱氏商行张目!他打着为民的幌子,与商贾勾结,中饱私囊!此等伪善之徒,枉为清流名臣,实乃国之蛀虫!恳请陛下降旨,彻查刘清源与钱氏商行,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一番话说完,掷地有声。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王启年这番弹劾,不可谓不狠。他直接将刘清源定性为与商人勾结的贪官,将为民修坝的功绩,描绘成了以权谋私的罪证。

这不仅仅是针对刘清源,更是对张承安用人失察的直接攻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张承安身上,等着看这位首辅大人如何雷霆震怒,如何反唇相讥。

然而。

出乎所有人意料。

张承安依旧站在那里,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仿佛没有听到王启年的慷慨陈词,又仿佛睡着了一般,对这朝堂上的惊涛骇浪,置若罔闻。

没有愤怒。

没有辩解。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龙椅之上,皇帝李显那无意识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

“张爱卿。”

“王御史所奏,你可有话说?”

“刘清源此举,贪墨事小,败坏我大乾官场风气事大!”

“正是!张首辅力排众议,保举此人。如今看来,非是用人失察,简直是所用非人!刘清源能有如此胆量,背后是否有人撑腰,我看,大有文章!”

这话就更毒了。

直接将矛头从刘清源,引向了张承安本人。

“请陛下降旨,立刻将刘清源革职查办,并派员查封钱氏商行,彻查其账目!”

“请陛下严惩,以正视听!”

一时间,附议之声,此起彼伏。

弹劾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矛头越来越清晰,直指那沉默不语的首辅张承安。

仿佛酝酿已久的攻势,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他们要的,早已不是一个区区青州知事,而是要借此机会,撼动张承安盘踞朝堂数十年的根基,将他身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指控,所有的恶意,都如潮水般涌向张承安。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化作了一座礁石,任凭惊涛骇浪拍打,岿然不动。只是那微阖的双目之下,眼皮似乎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朝堂上的空气,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王启年等人的脸上,已经浮现出胜券在握的得意。在他们看来,张承安的沉默,就是心虚,就是无力反驳。

他张承安,还能如何翻盘?

就在这时。

张承安没有理会那些叫嚣的同僚,甚至没有看向龙椅上的皇帝。他只是缓缓抬起眼皮,淡淡扫过一脸激昂的王启年。

王启年被他看得心中一突,竟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然而,张承安并未开口。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了一份东西。

那是一份用火漆密封的奏折,上面插着三根翎羽,赫然是八百里加急的最高等级密奏!

他双手捧着密奏,举过头顶。

立刻有小内侍快步走下台阶,小心翼翼地接过,转身呈递给御案后的李显。

直到这时,张承安才终于开口,声音苍老,却无比清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陛下。”

他对着龙椅深深一躬。

“王御史弹劾青州知事刘清源,与商贾勾结,中饱私囊。”

“可巧。臣这里,也刚刚收到一份刘清源从青州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情奏报。”

只听张承安继续说道:“王御史说,刘清源勾结的钱氏商行,以闻所未闻之‘水泥’,高价售予官府。此言……只说对了一半。”

“水泥,确是闻所未闻。但它并非什么牟取暴利的工具,而是刘清源口中的……治水神物!”

“神物”二字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王启年更是冷笑一声:“张首辅,事到如今,还想用这等神神叨叨的言语来蛊惑圣听吗?简直是荒唐!”

张承安却看也不看他,只是对着皇帝的方向,继续朗声道:“据刘清源在奏报中所言,此物遇水则坚,坚逾顽石。以之筑坝,一日之功,可抵寻常工法十日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