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和尚的大嗓门没喊来陈默,倒把田埂上的孩子们招来了。三个半大的娃举着刚编的稻穗花环,围着灰棱打转,其中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还攥着块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从泥里挖出来的。
“陈哥哥,你看这是啥?”小姑娘把东西递过来,黑黢黢的物件裹着泥,形状像个小令牌,边缘有磨损的缺口,“在水渠边挖泥鳅时刨出来的,硬得很,刮了泥还发亮呢。”
陈默接过物件,用衣角擦去泥垢,顿时愣住——是块骨牌,牌面刻着半朵莲花,与他骨笛尾端的莲花纹能对上,背面刻着个“护”字,笔锋苍劲,正是玄老的笔迹。
灰棱突然对着骨牌轻嘶,脖子上的玉佩“嗡”地亮起,与骨牌的纹路产生共鸣。陈默指尖划过缺口,摸到里面嵌着的细铁丝,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玄老的‘护田牌’,笔记里提过,他当年修水渠时,总把这牌挂在工具上,说能‘镇住’田鼠。”
“田鼠?”疯和尚扛着个装着野果的竹筐跑过来,凑过来看热闹,“那这牌厉害啊!今年咱稻田里的鼠洞确实比往年少!”
汉子听见动静也围过来,挠着头笑:“难怪那年修渠时,玄老总对着水渠念叨‘土脉顺,庄稼稳’,原来是挂了这宝贝。”他指着水渠尽头的老槐树下,“那儿还有个石匣子,是玄老当年埋的,说等稻子连收三年好成,就让后人挖出来看看。”
陈默眼睛一亮,跟着汉子往老槐树走。树下果然有块松动的青石板,掀开一看,里面是个巴掌大的木匣,匣身缠着的麻绳已经朽了,打开后,里面铺着层油纸,裹着本线装的小册子,还有枚铜钥匙。
册子是玄老的田记,第一页画着水渠的草图,旁边写着“渠深三尺,宽五尺,引山泉入田,可灌百亩”,后面记着每年的收成、虫害、施肥的日子,最后一页画着个粮仓的轮廓,旁边标着行小字:“仓廪实,民心安,守陵之道,莫过于此。”
“这钥匙……”苏清月拿起铜钥匙,发现上面刻着粮仓的图案,“怕就是开那座老粮仓的。”
老粮仓在村子东头,是座青砖砌的圆顶房,门环上锈迹斑斑。陈默用钥匙一试,“咔哒”一声,锁芯竟真的转了。推开仓门,一股陈粮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堆着半仓的旧麻袋,麻袋上印着“民国三十八年”的字样,袋口露出的稻种,颗颗饱满,竟还带着点潮气。
“玄老当年存的稻种!”汉子激动得直搓手,“老辈人说,那年闹旱灾,就是靠这些种子才补种活了庄稼!他说‘好种要留给需要的年景’,没想到真留到现在。”
陈默拿起粒稻种,放在阳光下看,种子外壳泛着油光,像裹着层时光的膜。灰棱用鼻子拱了拱麻袋,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仿佛也在为这些“救命种”高兴。
疯和尚突然指着仓角的木箱:“那是啥?”箱子上着锁,锁孔竟与护田牌的缺口吻合。陈默把骨牌插进去,锁“啪”地开了,里面是些旧农具——骨柄的镰刀,陨骨做的锄头,还有个竹编的防虫笼,笼底刻着“守田如守陵”五个字。
夕阳把粮仓的影子拉得很长,陈默抱着那册田记往回走,骨牌和铜钥匙在兜里轻轻碰撞。他看着田埂上嬉笑的孩子,看着弯腰捆稻的农人,突然明白玄老说的“守陵”,从来都不是站在冰窟里对着骨器发呆,是把种子播进土里,把水渠修到田边,把日子过成沉甸甸的稻穗,让守护的故事,在烟火里扎下根,结出果。
灰棱跑在前面,脖子上的玉佩闪着光,像在为这新明白的道理,一路欢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