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峪的猎杀小队如同附骨之疽,将恐惧深深植入留守清军的心中。短短数日,清军前线营垒外围已近乎成为禁区,斥候绝迹,补给艰难。营内士气低迷,伤兵的哀嚎和军官的斥骂交织,失败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巴彦的回援并未能立刻扭转后方局势。高迎贵部如同跗骨之蛆,利用抢到的部分粮草和复杂地形与清军周旋,虽未能彻底摧毁粮囤,却也给清军造成了持续的麻烦和损失。巴彦被牢牢拖在了后方,无法及时回师一线天。
就在此时,一直徘徊在东面的李岩部,终于有了明确的动向。或许是得知了高迎贵袭击清军后方的消息,或许是自身粮草压力也已到达极限,李岩率领其部众,开始向西南方向移动,其意图似乎是想要穿过山区,向更南边、传闻中受战火波及稍轻的区域转移。
这个消息通过王老蔫的锐士营和孙小眼的夜不收,几乎同时传回了野狐峪和清军大营。
对野狐峪而言,李岩部的南移意味着东北方向的潜在威胁暂时解除。但对被困在前线营垒的清军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他们最后一点可能来自其他方向的、哪怕是不可靠的牵制希望,也破灭了。
“王爷何时才能回来?”
“听说李闯的人也跑了……”
“咱们是不是被抛弃了?”
类似的言论开始在清军底层士兵中悄悄流传。军官的弹压愈发严厉,但恐慌如同堤坝下的暗流,越是堵塞,积蓄的压力越大。
林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机会。他下令猎杀小队进一步加强心理攻势,夜间在清军营垒外围点燃篝火,摇动旗帜,模仿大军调动的声响,制造即将发起总攻的假象。
这一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一个黎明前的黑暗时刻,清军前线营垒的一支约三百人的部队,在主官阵亡、副官重伤、又饱受连日恐惧折磨的情况下,终于崩溃了。他们杀死了一直弹压他们的那名巴彦留下的心腹军官,打开营门,向着野狐峪防线方向丢弃兵器,跪地请降。
投降如同多米诺骨牌,迅速引发了连锁反应。其他营垒的清军看到友军投降并未遭到屠杀,抵抗的意志彻底瓦解。当天亮时,一线天前清军经营数日的营垒,已基本空置,除了少数负隅顽抗者被杨把总带队清除外,大部分留守清军或降或逃。
鹰嘴崖之后,野狐峪再次取得了对清军作战的重大胜利,而且这次是以极小的代价,近乎完整地接收了清军前沿阵地,缴获了大量来不及销毁或带走的军械物资。
消息传回,野狐峪内一片欢腾。连日来的阴霾被这场意想不到的胜利一扫而空,士气大振。就连那些原本心存疑虑的人,此刻也由衷地感到庆幸和自豪。
然而,林川站在清空了的清军营地中,看着缴获的物资和垂头丧气的俘虏,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他知道,这只是击退了巴彦的一次攻势,远远谈不上胜利。巴彦主力尚存,高迎贵部仍在附近流窜,周遇吉部的联盟关系也需小心维系。
真正的考验,远未结束。眼前的胜利,不过是漫长黑夜中,一次格外明亮的余烬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