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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元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本应是灯火璀璨的日子,流民屯却依旧笼罩在肃杀与重建的忙碌之中。破损的墙垣正在加紧修复,工匠铺里叮当声不绝于耳,只是那声音里,少了些许战前的急切,多了几分沉稳。

一骑快马再次打破了屯子的平静。信使陈三带来了张溥的第二封亲笔信,以及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礼物”。

信中,张溥首先对流民屯军民浴血奋战、力挫东虏的壮举表达了“闻之涕零,敬佩万分”之情。随后,笔锋一转,提及他多方奔走,虽无法求得朝廷明发旨意褒奖,却成功说动了一位与复社交好、在士林中颇有清望的退休老翰林,为流民屯题写了一块匾额,并撰写了一篇《流民屯抗虏记》的骈文。

“匾额何在?”林川问道。

陈三小心翼翼地从行囊中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厚重物事,解开后,赫然是一块长近五尺、宽约两尺的紫檀木匾,上书四个鎏金大字:

“忠义可风”

落款是那位老翰林的名讳和印章。

同时取出的,还有那篇《流民屯抗虏记》。吴秀才接过,迫不及待地展开,轻声诵读起来。文章用典雅的骈文,叙述了流民屯在林川(文中隐其名,称“林义士”)带领下,收容流亡,垦荒自强,继而临危不惧,以寡敌众,两次重创东虏精锐的事迹。文辞华美,气势磅礴,将一场民间自发的求生之战,拔高到了“彰华夏之正气,寒胡虏之贼胆”的高度。

“好!好文章!”吴秀才读得热血沸腾,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有此文此匾,我流民屯便不再是寻常流民聚落,而是受士林认可的抗虏义士!这是名分,是大义所在!”

林川抚摸着那块沉甸甸的匾额,感受着其上冰凉的触感和深刻笔锋,心中了然。张溥此举,用心良苦。在无法获得官方正式认可的情况下,这块由清流名士题写的匾额和这篇注定会在士人圈中流传的文章,就是一道无形的护身符。它不能抵挡刀剑,却能在舆论和道义上,为流民屯争取到极大的生存空间,至少让周边那些心怀叵测的势力,在动手前不得不掂量一下“道义”的分量。

“立刻将匾额悬挂于议事堂正门之上!”林川下令,“吴先生,烦请你将这篇文章抄录多份,务必让屯中识字之人都能诵读、讲解,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我们在此浴血,不仅是为了活命,更是为了这‘忠义’二字!”

“遵命!”吴秀才昂首挺胸,仿佛肩负了无比光荣的使命。知识的力量,在这一刻,化作了凝聚人心的旗帜。

消息很快传开。当那块金灿灿的“忠义可风”匾额被郑重地悬挂起来时,许多幸存的老兵,尤其是那些曾经的黑风寨溃兵,看着那四个大字,眼神变得复杂。他们曾经是朝廷的逃兵,是被人鄙夷的溃卒,如今,却在这小小的流民屯,与“忠义”二字联系在一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和荣誉感,在许多人心底悄然滋生。

这块匾额的效果,立竿见影。

数日后,当黑石寨的胡三头领再次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屯外,准备继续他那“趁火打劫”的试探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高悬在议事堂门楣上、在冬日稀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忠义可风”匾额。

胡三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他或许不识字,但他认得那紫檀木的贵重,认得那鎏金大字的气派,更认得这背后所代表的士林清议的力量。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些威逼利诱的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林川这次没有在墙外见他,而是在悬挂着匾额的议事堂内,端坐主位,杨把总、刘挺、王老蔫等人分列两旁,肃杀之气混合着那块匾额带来的无形压力,让胡三一进门就感到呼吸一窒。

“胡头领,别来无恙?”林川语气平淡,目光却锐利如刀,“听闻贵寨最近颇为关切我屯安危,林某在此谢过。不知今日前来,又有何指教?莫非还是为了那子虚乌有的‘火器’?”

胡三干笑两声,额头微微见汗,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块匾额,语气软了八分:“林……林当家说笑了,说笑了。前次是在下孟浪,多有得罪。此番前来,是奉我家寨主之命,一是恭贺贵屯大败东虏,扬我汉家威风!二是……是想问问,贵屯如今名声大噪,不知……日后这北面山区的生意,可否……带挈一下我们黑石寨?我们别无他求,只求能用黑石,换些粮食活命……” 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在请求。

历史的联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影响现实的势力格局。张溥送来的“名分”,成了流民屯应对周边豺狼的一件无形甲胄。

送走姿态恭谨的胡三,林川站在匾额下,对杨把总和刘挺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名分’的力量。但我们要记住,这匾额保不住我们的命,真正能让别人忌惮的,是我们墙上的血,是我们手里的刀,是我们能一次次打败来犯之敌的实力!”

名分已立,强敌未去。流民屯在获得喘息之机的同时,也站上了一个更显眼、同时也更危险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