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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二十七年的初夏,南京城仿佛被置于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中,闷热难当。然而,比天气更为沉闷压抑的,是紫禁城与议会大厦之间那无形却日益紧张的气氛。青山之讼血脉疑云所带来的纷扰尚未完全平息,一场更为根本、直指权力合法性与意识形态主导权的风暴,已在天启帝朱由校的心中酝酿成形。

这场风暴的源头,并非某项具体的新政,而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由礼部下属、几位深受顾炎成等年轻官员影响的编修们撰写的《华夷新辨论》。此书旨在为日益频繁的海外通商、交流乃至未来的可能的扩张提供理论依据,其中大胆提出:华夷之辨,在文明之高低,非血统之纯杂。习我华夏礼仪、制度、技艺者,虽金发碧眼,亦可渐化为华;固步自封、抗拒王化者,虽同宗同种,亦与蛮夷无异。 更引人侧目的是,书中隐约流露出一种观点:大明的优越性,并非来自虚无缥缈的,而是源于其不断进化的本身。

这本只在少数士大夫圈子流传的小册子,被魏忠贤手下的东厂番子呈送到了御前。魏忠贤在旁看似无意地点评了一句:皇爷,如今这世道,有些读书人的心思,是越来越活络了。连祖宗传下来的都觉得不甚要紧,只怕…只怕将来眼里就更没有了。

这句话,如同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天启帝内心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自登基以来,他虽享受着九五之尊的威严,却也深切地感受到权力正以一种他无法完全掌控的方式,悄然流向他处——流向那个吵吵嚷嚷的议会,流向那些手握新军兵权的将领,流向那些富可敌国的商贾,甚至流向格物院里那些摆弄奇技淫巧的。如今,连维系皇权神圣性的观,竟也受到了质疑?

数日后的大朝会,天启帝一改往日略显倦怠的姿态,面色肃穆地抛出了一项震惊朝野的动议:为感念上天眷顾,护佑大明国泰民安,他欲效仿上古圣王,在明年春季,于北京天坛举行一场规模空前的祭天大典。

陛下圣明!以魏忠贤为首的内侍集团及一众守旧派官员立刻山呼万岁,盛赞此乃尊崇天道,稳固国本的英明之举。

然而,林川、徐承烈等人却从中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如此规模的大典,势必耗费巨万,且仪式本身强调的正是皇帝作为与上天沟通的独一无二的神圣角色,这无疑是对正在形成的、基于议会和法律的世俗权力体系的一次强力对冲。

陛下,林川出列,言辞恳切却立场坚定,祭天以感念自然,反省自身,固是美德。然如今南北直道、新式学堂、边防守备在在需款,国库虽较前充盈,仍宜量入为出。且《礼记》有云,‘礼,与其奢也,宁俭’。臣以为,大典规模或可斟酌,心意到了即可。

林爱卿此言差矣!天启帝罕见地直接打断了林川,语气带着一丝冷意,祭祀天地,乃天子职责所在,关乎国运民心,岂是银钱可以衡量?莫非在尔等心中,这煌煌天命,还比不上一里之路,一间之学?

皇帝直接将问题拔高到了与孰轻孰重的高度,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更激烈的冲突发生在预算审议上。当户部依据《预算法》将皇帝要求的大典预算草案提交议会审核时,遭到了经济委员会诸多议员的强烈质疑。议员们拿着沈万三提供的详细开支清单,逐项质询:为何需要铸造如此多的金银礼器?为何需要征发数万民夫修缮道路与祭坛?这笔巨额花销,对缓解江南工潮、改善流民安置有何助益?

消息传回宫内,天启帝勃然大怒,将手中的玉镇尺摔得粉碎:他们竟敢…竟敢如此算计于朕!朕乃天子!祭天乃是朕与上天之事,何须他们来指手画脚,锱铢必较!

皇爷息怒。魏忠贤小心翼翼地拾起碎片,低声道,如今这议会,权势确是太大了些。连祭天这样的大事都想揽过去,长此以往,只怕…只怕这大明,只知有议会,不知有陛下了。

与此同时,在民间和士林,关于与的争论也悄然兴起。支持议会者引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言,强调政府应以实务民生为重;守旧派则高举君权神授的旗帜,斥责对方数典忘祖,动摇国本。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士子聚集,辩论国之正统,在君还是在民的激烈场面。

面对皇帝近乎摊牌式的举动,林川深知此事已无法简单妥协。他在议会核心层会议上沉声道:此次争的,并非一场祭祀,而是这个国家未来的方向。是退回到依赖个人与天意的旧路,还是坚持走在依靠制度与民力的新途。此乃原则之争,退让一步,则前功尽弃。

他定下策略:一方面,在预算上绝不松口,坚持审计与合理规模,以此向皇帝和天下表明,即便皇权,也需在制度与财政纪律的约束之下;另一方面,则授意顾炎成等人,加大在舆论上对思想的宣扬,从学理上解构对政治权力的绝对垄断。

一时间,大明朝野上下,因这场突如其来的祭天大典,陷入了立国以来最深层次的思想与权力纷争。南京城的闷热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这场与、与的正面碰撞,其结局将远远超越一场典礼的本身,它关乎着帝国的灵魂,将决定大明这艘巨轮,最终驶向何方。紫禁城的飞檐与议会大厦的穹顶,在夏日刺眼的阳光下,默默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