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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所部的出现,如同投入浑浊战局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他们并未恋战,在成功袭扰巴彦后队、迫使其主力仓促撤回南岸后,便迅速脱离接触,其先头骑兵一队,打着使节旗号,缓缓靠近流民屯北墙。

城头刚经历血战的人们,紧张地望着那支衣甲鲜明、与流民屯和清军都截然不同的队伍,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赵铁柱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嘀咕道:“刚赶走豺狼,又来猛虎?”

林川与杨把总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岩,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大顺军中少有的以“仁义”着称的将领,其妻红娘子亦是一方豪杰。在此刻出现,意图难测。

“开侧门,放他们使者进来。杨把总,城防不可松懈。赵铁柱,带人‘护卫’使者前往议事堂。”林川迅速下令,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谨慎。

来的是一位三十余岁的文士,自称姓宋,是李岩麾下幕僚,举止从容,虽经战阵,衣袍仍尽力保持着整洁。他被引至尚带着硝烟痕迹的议事堂,面对林川、杨把总、吴秀才、王老栓等流民屯核心,不卑不亢地行礼。

“宋某奉李将军之命,特来拜会林当家,恭贺贵屯力挫东虏兵锋,保境安民,功莫大焉。”宋幕僚开门见山,言语间颇为客气。

“李将军好意,林某心领。”林川还礼,语气淡然,“只是不知李将军此番挥师北上,是路过,还是另有指教?”他刻意不提“援手”二字,点明对方的不请自来。

宋幕僚微微一笑,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林当家快人快语。实不相瞒,我军主力兵败山海关,陛下……呃,闯王已西狩入陕。李将军奉命收拢溃兵,稳定地方,闻听东虏巴彦部欲渡河肆虐,林当家率义民独抗强虏,将军深为敬佩,故特引兵来援,共御外侮。”

他话语诚恳,将“溃败”说成“西狩”,将“袭扰”拔高到“共御外侮”,既给了自己台阶,也捧了流民屯。然而,在座众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李岩部如今是孤军悬于外围,急需立足点和盟友。

吴秀才捻须沉吟:“宋先生所言‘共御外侮’,不知是何章程?贵军粮秣补给,又从何而来?”他直指核心,流民屯自己尚在艰难度日,绝无能力供养一支外来大军。

宋幕僚面色不变:“将军之意,愿与贵屯结为犄角,互为声援。我军可于屯外十里扎营,绝不扰贵屯内政民生。粮秣之事,我军自会设法筹措,只是……初来乍到,若能得贵屯暂借些许,以解燃眉之急,他日必当加倍奉还。”他顿了顿,补充道,“将军还可派员助贵屯整训士卒,共享一些……军械打造之法。”

条件开出来了,驻扎在外,名义上的同盟,实质上的借粮,加上技术交换。

议事堂内陷入短暂沉默。王老栓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眉头紧锁。杨把总则目光锐利地盯着宋幕僚,评估着这支“友军”的真实战力和潜在威胁。李岩的部队再仁义,也是外来武装,引狼入室的典故,谁都听过。

林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飞速权衡。拒绝,意味着可能立刻与李岩部交恶,平添一个强大敌人,且独面巴彦报复的压力。接受,则能暂时缓解军事压力,甚至获得一些急需的技术,但粮食负担和主权风险巨大。

“宋先生,”林川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贵军高义来援,林某感激。结盟互助,共抗东虏,亦是义之所向。粮秣之事,我屯亦不宽裕,但念在同为汉家子弟,可挤出三日之粮,助贵军暂渡难关,算是聊表心意,无需归还。”

他先定下基调,承认对方“援手”之名,但将“借粮”变成“馈赠”,堵住对方后续要求,并限定了数量。

“至于扎营之地,”林川继续道,“十里之外,可由贵军自选。然为免误会,双方需划定清晰界限,日常往来,需凭我屯发放之符信。整训与技艺交流之事,容后再议,眼下当务之急,是清点战损,救治伤员,加固城防,以应对巴彦卷土重来。宋先生以为如何?”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给了对方面子,也划下了明确的红线——流民屯的主导权不容置疑,合作可以,吞并或架空免谈。

宋幕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年轻的流民屯首领如此老练。他沉吟片刻,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便拱手道:“林当家思虑周详,宋某佩服。便依林当家之意。我这就回禀将军。”

送走宋幕僚,议事堂内气氛并未轻松。

“三天粮食……咱们自己都快见底了。”王老栓心疼地叹气。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杨把总沉声道,“有李岩在外面顶着,巴彦下次再来,就得掂量掂量。这三天粮食,买来喘息之机,值!”

吴秀才点头:“观其言行,李岩部似有长期经营之意,并非流寇。或可引为奥援,但需时时提防。”

林川望向窗外,远处依稀可见李岩部正在选址立营的烟尘。“记住,乱世之中,唯有自身强大,才是根本。李岩是友是敌,不在他,而在我们是否足够硬。抓紧时间,恢复元气,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流民屯在血战之后,迎来了短暂而微妙的“和平”,但这和平之下,是更加错综复杂的局势与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