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夏收时节,流民屯内外一片繁忙景象。金黄的黍米穗沉甸甸地垂下头,红薯田里藤蔓纠缠,预示着前所未有的丰收。与田野里的喜悦相呼应的,是屯子内部一种悄然成形的新秩序。

“锐士营”的组建以王老蔫和陆夜不收回归的英雄为核心,迅速铺开。选拔标准极为严苛,不仅要求个人武勇,更注重山林潜行、长途奔袭、伪装侦察等特殊技能。报名者踊跃,但最终入选者不足五十人。这支规模不大却汇聚了精英的队伍,由林川直接统辖,王老蔫任主官,陆夜不收任副官兼总教习,成为了流民屯武装力量中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与此同时,杨把总对主力部队进行了重新整编。以原有乡勇和黑风寨溃兵为骨干,吸纳训练合格的新投壮丁,建立了三个战兵营,分别侧重于阵地防御、野战突击和机动支援,并配备了相应比例的弓弩手和正在缓慢增加的火铳手。指挥体系更加明晰,层级简化,号令畅通。

刘挺因其丰富的边军经验和在历次战斗中的表现,被正式任命为总教习,负责所有部队的日常操练和战术指导。他的边军背景与杨把总的卫所军体系、王老蔫的草莽悍勇形成了有益的互补与制衡。

权力的格局在一次次血火考验和功绩积累中自然而然地重塑,无人提出异议。能力与贡献,成为了衡量地位的唯一标尺。

然而,随着势力的扩张和声名的远扬,新的烦恼也随之而来。

这一日,屯外来了一行衣着体面、却面带倨傲之色的人。他们手持延安府衙的文书,自称是府衙户房的书办与差役。

“奉府尊大人钧旨,核查北地流民安置、田亩垦殖事宜。”为首的书办姓钱,抖开一份盖着官印的文书,目光扫过流民屯高大的墙垣和井然有序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贪婪,“尔等在此聚众垦荒,可有官府批文?所垦田亩,几何?丁口,几何?岁赋,几何?”

来了!

林川心中冷笑,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之前名声不显,官府只当是寻常流民自生自灭。如今三败巴彦,威震北地,又展现出相当的组织能力和财富(丰收在即),便再也无法避开官府的视线。这所谓的“核查”,无非是看中了这块肥肉,想要分一杯羹,甚至将其纳入掌控。

吴秀才和沈文舟出面接待,言语间不卑不亢,既点出流民屯“忠义可风”、抗击东虏的功绩(搬出张溥和那篇《抗虏记》),又强调屯民皆是遭难百姓,自发聚集求活,田亩所出仅够糊口,实在无力承担赋税。

那钱书办却打着官腔,咬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官府文书便是“私垦”,聚众便是“隐患”,若不“输诚纳赋,接受管束”,便是“图谋不轨”。

谈判陷入僵局。

“此事棘手。”吴秀才向林川汇报,“若断然拒绝,恐授人以柄,引来官府征剿,虽不惧战,却坏了我等‘忠义’之名,亦与大局不利。若轻易应允,则如同引狼入室,日后赋税徭役,层层盘剥,我等心血恐为他人做嫁衣。”

林川沉思良久,召来杨把总、王老蔫等人密议。

“官府此来,意在试探,亦在勒索。硬顶不妥,全盘接受亦不行。”林川分析道,“需得让他们知难而退,又不敢轻易动武。”

“不如……示之以威?”王老蔫眼中凶光一闪。

“非也。”杨把总摇头,“示强过度,反易激起对方动用大军围剿之心。需刚柔并济。”

最终,林川定下策略。

次日,他亲自出面,在悬挂着“忠义可风”匾额的议事堂接待了钱书办一行。态度谦和,但立场坚定。

他首先再次强调了流民屯抗虏的“大义”,表示愿接受朝廷(而非地方官府)的“旌表”和“指导”。随后,话锋一转,提及屯中皆是九死一生之民,家无余财,如今虽略有收成,却需储备粮草,修缮武备,以应对东虏随时可能到来的报复。

“非是林某不愿报效朝廷,实乃情势所迫,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林川叹息道,“若府尊大人能体谅我等艰难,拨付些钱粮军械,助我等更好抵御东虏,则屯中上下,必感念府尊大恩,日后若有所成,定当厚报!”

同时,他“无意间”让钱书办一行人“参观”了戒备森严、兵甲鲜明的校场,以及那隐隐传来锻打声、烟气缭绕的工匠区。王老蔫更是“恰好”带着一队刚刚野外拉练归来、杀气腾腾的“锐士营”士兵从堂前经过。

钱书办看着那些精悍的士兵、听着那隐约的冶铁声,再掂量一下林川那番软中带硬、既喊穷又暗示有抵抗实力的话,额角微微见汗。他本是来敲诈勒索,没想到对方如此难缠,既有“大义”名分,又有相当实力,而且摆明了不怕事。

最终,钱书办一行人灰溜溜地走了,只留下几句“尔等好自为之”、“需谨守本分”的场面话,赋税之事,不了了之。

“此番虽暂时逼退了官府,但其觊觎之心不会消弭。”林川对众人道,“我们必须更快地壮大自身!唯有实力,才是真正的‘定鼎’之基!”

外部威胁暂去,内部权责明晰。流民屯这台由流民、溃兵、工匠、书生组成的复杂机器,经过血火的淬炼和权力的磨合,终于真正稳定下来,如同鼎之三足,牢牢扎根于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它的未来,注定将与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命运,更加紧密地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