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喜公公听得张口结舌,背上不禁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心中暗暗叫苦:
这当皇帝可真难啊!
当皇帝的儿子,更是难上加难!
表现得胆小怯懦、庸碌无能,自然惹得陛下震怒失望。
可表现得果敢勇猛、智谋深沉,却又会引来陛下这般深重的猜疑和忌惮!
如今,连一向被视为耿直军人的六皇子,都已然引起了陛下如此的戒备之心……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皇帝凝望窗外的、略显孤寂的背影。
终究还是将所有的感慨与劝慰之词,都咽回了肚子里,只剩下无声的叹息在胸腔里回荡。
天家父子,这重重宫阙之内的亲情,实在是……太难了。
李大将军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三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李朔瑶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缓缓讲述着那段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前尘往事。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李大将军挺拔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扶住了沉重的紫檀木书案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双历经沙场风霜、见惯生死的老将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滔天的怒火。
而李夫人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绣帕飘然落地犹不自知。
“我……我的瑶儿啊——!”
李夫人率先打破了沉寂,那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涌出眼眶。
她猛地伸出手,将女儿紧紧、紧紧地搂入怀中,仿佛一松手女儿就会再次消失。
她的手掌不住地颤抖,一遍遍抚摸着女儿的后背,声音哽咽破碎,
“我苦命的女儿……我的心肝……你……你前世竟然独自承受了这样的苦楚!
娘不知道……娘什么都不知道啊!让你受了这么多罪,是娘没用……”
感受着母亲温暖而颤抖的怀抱,听着那充满心疼与自责的哭泣,李朔瑶强忍多时的泪水也终于汹涌而出。
她将脸深深埋在母亲肩头,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哽咽道:
“娘……不怪您,都怪女儿……
是女儿不好,是女儿眼瞎心盲。
前世竟对那心如蛇蝎的三皇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就因为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动心,就被他死死抓住,成了拿捏我们全家的把柄!
他给我下毒,用我写的那首糊涂诗逼迫父亲……
才给我们李家,给外祖全家,招来了灭顶之灾!
娘,爹爹,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害了大家……”
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我谴责。
“傻孩子!快别这么说!”
李夫人心如刀绞,更加用力地抱紧女儿,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声音急切而坚定,
“这怎么能怪你啊?哪个少女不怀春?哪家姑娘在年少时没有过几分懵懂心思?
你只是太单纯,错付了真心,碰上了一个披着人皮的豺狼,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你有什么错?
你万万不可如此自责,这是在拿刀剜娘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