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会所的顶层包厢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略显刺眼的光,将满室的喧嚣与酒气映照得愈发浓烈。空气中混杂着高级香水的馥郁、威士忌的醇厚以及雪茄燃烧后的沉郁,层层叠叠地包裹下来,让林晓妍有些喘不过气。她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指尖抵着冰凉的杯壁,试图借这丝凉意驱散心头的燥热,可目光所及之处,那些或探究、或暧昧、或带着几分审视的视线,依旧像细密的网,让她浑身不自在。
“顾总对林小姐也太上心了吧!”
一道带着笑意的打趣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说话的是合作方公司的张总,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殷勤,手里端着满满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再次递向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顾宇轩。“刚才王总不过是多说了两句玩笑话,顾总您就护得这么紧,我们这些老伙计可都看在眼里呢!”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的哄笑声,有人跟着起哄:“可不是嘛!顾总向来公私分明,今天为了林小姐破例,看来林小姐在顾总心里的分量不一般啊!”
“林小姐真是好福气,能让顾总这么放在心上,以后可得多关照我们才是!”
各种话语像潮水般涌来,有的带着真心的羡慕,有的则掺杂着几分试探和调侃。林晓妍的脸颊瞬间烧得更厉害了,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试图掩饰眼底的窘迫。她能感觉到所有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仿佛带着温度,灼烧着她的皮肤,让她坐立难安。
她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场商业晚宴是顾宇轩公司的重要合作答谢宴,到场的都是各界大佬和资深从业者,而她不过是个偶然被顾宇轩带过来的“外人”。一开始她就百般推辞,可顾宇轩说刚好有个项目想听听她的想法,又说会全程陪着她,让她不用紧张。可真到了现场,她才发现,有些场合,不是有人陪伴就能消除那份格格不入的。
尤其是刚才,合作方的王总借着酒意,言语间多了些轻佻,频频向她敬酒,话里话外都带着不尊重的暗示。她正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又不扫了对方的兴,顾宇轩就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身前。他没有刻意抬高声音,语气甚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王总,林小姐不胜酒力,她的酒,我替她喝。”
说着,不等王总反应,他就端起林晓妍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那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力。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顾宇轩会如此不给面子,可看着顾宇轩深邃眼眸里不容置喙的神色,终究还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讪讪地笑着打了个圆场。
后来有人追问顾宇轩,林晓妍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他如此维护。顾宇轩当时正侧头跟身边的人说着话,闻言转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晓妍身上,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和笃定,缓缓开口:“她是很重要的人。”
就是这五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晓妍的心底激起了千层浪。当时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的喧嚣似乎都瞬间远去,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重而清晰,仿佛要撞破胸膛。
此刻,听着众人再次将话题引到自己和顾宇轩身上,那些议论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得她坐立难安。她实在受不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氛围,也无法面对那些探究的目光,更不敢去看顾宇轩此刻的表情。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宇轩身上,都等着看他如何回应这句打趣,林晓妍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她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指尖攥得有些发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紧张又带着一丝逃离的急切。她沿着铺着厚重地毯的墙角,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地毯吸收了脚步声,让她的逃离显得格外隐蔽。
包厢里的音乐声、谈笑声、碰杯声依旧响亮,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身影正在悄悄离场。林晓妍屏住呼吸,加快了脚步,终于在靠近门口的时候,趁着服务员推门进来送酒的间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溜出了包厢。
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包厢里的喧嚣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耳边骤然安静下来。林晓妍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走廊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没有了包厢里那种混杂着各种气味的沉闷,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香薰味,清新雅致,让人闻之舒心。走廊两侧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光线不亮,却足够照亮前路,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安宁的氛围。
晚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带着几分夜的凉意,拂在林晓妍发烫的脸上,让她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她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脸颊,依旧能感觉到那份滚烫的温度,像是还残留着刚才在包厢里的燥热。
她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脚步有些漫无目的。走廊铺着和包厢里一样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声音。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些装饰画,画框是精致的金色,内容多是风景写生,在暖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有意境。可林晓妍此刻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她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刚才在包厢里的画面。
尤其是顾宇轩挡在她身前的那个背影。他的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肩线利落,背影宽阔而坚实,像一堵可靠的墙,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和言语都隔绝在外。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那种感觉陌生而强烈,让她有些慌乱,却又忍不住心生依赖。
还有他说的那句“很重要的人”。他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的刻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林晓妍不知道“很重要的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朋友之间的珍视,还是另有深意?这个问题像一团迷雾,在她的心底盘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抬手按着胸口,试图平复那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传来的剧烈起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清新的空气来平复情绪,可那股悸动却像是生了根的藤蔓,悄悄缠绕住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越缠越紧,让她无法忽视。
林晓妍和顾宇轩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一开始,她只是觉得他是个高高在上、冷漠疏离的商界精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他们的交集源于工作,她是独立设计师,承接了顾宇轩公司的一个项目设计。初次合作时,她对他充满了敬畏,甚至有些害怕。他要求严格,眼光毒辣,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设计方案中的问题,很多时候都让她倍感压力。
可相处下来,她却渐渐发现了他冷漠外表下的另一面。他虽然话不多,却心思细腻。记得有一次,她为了赶项目进度,连续加班了好几天,最后在汇报方案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差点晕倒。是顾宇轩及时扶住了她,还让助理给她送来了温水和点心,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用这么拼命。”
还有一次,她的设计方案被客户恶意刁难,对方提出的要求既不合理又难以实现,她委屈得差点哭出来。顾宇轩恰好路过,了解情况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直接拨通了客户的电话,用专业而强硬的态度为她据理力争,最后不仅保住了她的设计核心,还让客户道歉。那一刻,她看着顾宇轩的背影,心底就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只是当时她把那归结为感激。
可随着接触越来越多,那些异样的情绪也越来越强烈。她会下意识地关注他的动态,会因为他不经意的一句关心而开心很久,会因为他和别的异性多说几句话而莫名失落。她知道自己对顾宇轩的感觉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合作关系和朋友情谊,可她一直不敢深究,更不敢表露。
顾宇轩是天之骄子,身处金字塔的顶端,身边从不缺优秀的追求者。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设计师,家境平凡,性格也不算外向,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一直觉得,顾宇轩对她的好,或许只是出于礼貌和责任,就像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一样,并没有特殊的含义。
可刚才那句“很重要的人”,却让她一直以来的自我暗示摇摇欲坠。他说的是真的吗?自己在他心里,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吗?如果是,那这份重要,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
无数个问题在她的脑海里盘旋,让她感到既迷茫又心慌。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林晓妍,你别想太多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顾总只是出于礼貌维护你,那句话说不定只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可越是这样告诫自己,心底的那份悸动就越是强烈。她想起顾宇轩看她时的眼神,那种深邃而认真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心思,让她无处遁形。还有他挡在她身前时的那份坚定,那种毫不犹豫的保护,都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得更大了些,晚风顺着窗户灌进来,吹动了她的裙摆。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更加强劲的晚风扑面而来,带着夜的清凉和远处城市的烟火气。她扶着窗框,抬头望向夜空。今晚的月亮很圆,像一个巨大的银盘,悬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周围点缀着几颗稀疏的星星,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远处的城市灯火辉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马路上车水马龙,车灯汇成了一条条流动的光河,喧嚣而热闹。可这一切都仿佛与她无关,她站在这高高的楼层上,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世间的繁华,心底却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对顾宇轩的感情到底该如何安放,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未来。她害怕自己的心意只是一场独角戏,最后只会落得尴尬收场;她更害怕,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连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都会被打破,他们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唉……”林晓妍轻轻叹了口气,晚风将她的叹息吹散在夜色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微微蜷缩。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对顾宇轩的感情,早已在一次次的相处中悄然变质,从最初的敬畏、感激,变成了如今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不敢面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却在这静谧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林晓妍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转过身。
顾宇轩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灯光下。他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的西装,领带松了些许,少了几分在包厢里的严肃,多了一丝慵懒。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琴弦在夜色中轻轻拨动,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晓妍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又开始发烫。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裙摆,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顾宇轩慢慢向她走来,脚步声落在地毯上,没有丝毫声响,却像踩在她的心尖上,让她越来越紧张。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种专注的视线让她浑身不自在,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走到她面前,顾宇轩停下了脚步。他比她高出许多,林晓妍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眸很深,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里面倒映着走廊里的暖光,也倒映着她的身影。
“是不是里面太吵了,让你不舒服了?”他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林晓妍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语无伦次:“也……也不是,就是……就是有点不习惯那样的场合。”
顾宇轩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很淡,稍纵即逝,快得让林晓妍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早知道你不喜欢,就不带你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只是那个项目,我确实想听听你的想法,而且……我也想让你多认识一些人,对你以后的工作或许有帮助。”
林晓妍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原来他带她来,不仅仅是因为工作,还想着为她铺路。这份心意,让她既感动又有些无措。“谢谢你,顾总,”她轻声说道,“其实……其实也还好,就是我自己不太适应。”
“不用叫我顾总,”顾宇轩打断了她,目光认真地看着她,“私下里,叫我宇轩就好。”
“宇轩……”林晓妍试着叫了一声,声音细弱,脸颊却烫得更厉害了。这两个字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从舌尖滚出,让她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顾宇轩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目光,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他没有再追问她为什么突然离开包厢,也没有提起刚才在包厢里的话题,只是转过身,和她一起靠在窗边,望着远处的夜景。
“这里的夜景不错,对吧?”他轻声说道,打破了沉默。
林晓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身边是他温暖的气息,她心底的紧张和慌乱渐渐平复了许多,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安宁。“嗯,挺美的。”她轻声回应道。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晚风轻轻吹拂着,带着夜的清凉。没有多余的话语,却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一种微妙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林晓妍能感觉到顾宇轩的手臂离她很近,只要稍微侧一下身,就能碰到他的袖子。她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的侧脸线条流畅而硬朗,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神情平静而专注地望着远方。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冲淡了他平时的冷漠和疏离,多了几分温柔。
这一刻,林晓妍忽然觉得,或许自己不用那么纠结。不管顾宇轩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未来,至少此刻,他在她身边,这就足够了。
她想起刚才在包厢里的逃离,想起自己此刻的回望,心底的那份悸动依旧存在,却不再是之前的慌乱和迷茫,而是多了一丝笃定和勇气。或许,她可以试着勇敢一点,试着去面对自己的感情,也试着去了解顾宇轩的心意。
晚风再次吹过,带着远处的花香和烟火气。林晓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向身边的顾宇轩。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晓妍看到他眼底的温柔和笑意,心脏猛地一跳,却没有再躲闪,而是鼓起勇气,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顾宇轩微微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浅,却像是冰雪消融,阳光洒落,带着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
走廊里的暖光柔和,窗外的夜色静谧,两人并肩站在窗前,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逃离了包厢的喧嚣,回望着心底的悸动,林晓妍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而她,也做好了迎接一切改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