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或者说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名叫“林秀才”的落魄书生。身上粗布长衫打满补丁,腹中饥渴难耐,脚下是一双磨破了底的草鞋。他站在这个名为“靠山屯”的破败村庄村口,望着眼前一片凄惶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嘿!哪来的穷酸书生?挡着路了!”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马蹄声。几名穿着破烂皮甲、手持锈蚀刀枪的溃兵骂骂咧咧地冲进村子,开始挨家挨户踹门,抢夺任何看得上眼的东西,尤其是粮食。
“军爷!行行好,家里就这点活命的粮种了啊!”一个老农跪地哀求,被溃兵一脚踹开。
“滚开!老子们在前线卖命,拿你们点粮食怎么了?”溃兵头目狞笑着,将一小袋黍米揣入怀中。
林小凡下意识地想调动混沌始炁,却发现自己体内空空如也,连一丝气感都没有。后土娘娘的禁制将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凡人。
“不得动用超凡之力…”他苦笑一声,看着那嚣张的溃兵和绝望的村民,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这就是乱世中的普通人吗?
“喂!书生,看你细皮嫩肉的,身上有没有值钱东西?”一个溃兵注意到了他,提着刀晃晃悠悠走过来。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挤出一丝谦卑的笑容,拱手道:“这位军爷,小生身无长物,只有几卷破书…”
“呸!穷鬼!”溃兵啐了一口,没了兴趣,转身继续去搜刮。
林小凡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村民,脑海中闪过造化玉碟碎片中记载的、属于人族先贤的智慧——并非法术,而是知识。
他走到那被踹倒的老农身边,将其扶起,低声道:“老丈,村中可有识药之人?或者…记载本地草木的图册?”
老农茫然地摇了摇头:“秀才公,饭都吃不上了,谁还顾得上那些…”
林小凡没有放弃。他凭借脑海中浩瀚的知识,开始在村边、山脚辨认那些被村民视为杂草的植物。
“这是马齿苋,可食,略有涩味,需焯水…”
“这是荠菜,味甘,正是鲜嫩之时…”
“这是地黄,根部可入药,补益气血…”
“还有这灰灰菜、蒲公英…”
他一边辨认,一边耐心地向围拢过来的村民讲解。起初,村民们将信将疑,但有几个饿极了的孩子按照他的方法,采了些马齿苋和荠菜煮熟吃了,果然无事,甚至还填饱了肚子!
消息很快传开,村民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在林小凡的带领下,妇孺老弱开始有组织地采集这些野菜,暂时缓解了饥荒。
“林秀才,您真是活菩萨啊!”老农拉着林小凡的手,老泪纵横。
林小凡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沉重。这只是权宜之计,野菜数量有限,且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更严峻的是,时值夏末,天气炎热,村里已经开始出现腹泻、发热的病人,缺医少药,情况危急。
他再次沉入识海,在玉碟碎片那包罗万象的知识库中,寻找着适合当下情况、无需灵力的医术。终于,他找到了一门名为《神农本草经·残篇》的记载,其中多是利用寻常草木治疗常见疾病的方法。
他尝试着用蒲公英、金银花藤熬水给发热的村民降温,用灶心土(伏龙肝)治疗腹泻,用艾草熏烤驱蚊防病…这些简单易行的方法,竟然真的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秀才公不仅认得野菜,还会看病!”村民们将他奉若神明。
然而,麻烦也随之而来。
“听说靠山屯来了个会妖法的书生?能用草根树皮治病?”一伙更加凶悍、约有二三十人的流寇听到了风声,在一个黄昏包围了村子。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彪形大汉,他盯着被村民护在中间的林小凡,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
“书生,把你那用草根树皮变出粮食和药材的法术交出来!不然,老子屠了你这村子!”刀疤脸晃着手中的鬼头刀,狞笑道。
村民们吓得瑟瑟发抖,紧紧围住林小凡。
林小凡心中叹息,乱世之中,怀璧其罪。他站了出来,面对凶神恶煞的流寇,神色平静:“这位好汉,小生并不会什么法术,只是略通些草木之理,教乡亲们辨认些野菜果腹,用些土方治病而已。”
“放屁!”刀疤脸根本不信,“老子看你就是不想交!兄弟们,给我上!先砍了这书生祭刀!”
流寇们发出怪叫,挥舞着武器冲了上来。
村民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林小凡眼神一厉,他虽然无法动用超凡之力,但前世今生的战斗意识和经验仍在!他猛地抓起地上一把尘土,扬向冲在最前面的流寇,同时身体灵活地一侧,躲过劈来的砍刀,脚下一绊,将那人摔了个狗吃屎!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像文弱书生!
紧接着,他捡起地上的一根粗壮树枝,如同持剑般,点、戳、扫、劈,招式古朴却精准,专攻关节要害,竟暂时逼退了另外两名流寇!
“嘿!这书生有点邪门!”流寇们一时被镇住。
刀疤脸又惊又怒:“妈的,还是个练家子?一起上,乱刀砍死!”
就在这危急时刻,村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何方贼子,敢在此行凶!”
只见一名身穿打满补丁的劲装、手持长枪、身材魁梧的汉子,带着十几名同样手持简陋武器的青壮,如同神兵天降般冲了过来!为首的汉子枪出如龙,瞬间就挑翻了两名流寇!
是附近山里的猎户!他们听闻靠山屯来了位教人认野菜、治病救人的秀才,心存感激,今日正好前来探望,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战局瞬间逆转。流寇本就是乌合之众,见势不妙,在刀疤脸的带领下,丢下几具尸体,狼狈逃窜。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林小凡对着那持枪汉子拱手。
那汉子豪爽地摆摆手:“秀才公客气了!您教乡亲们认野菜活命,才是大恩!俺叫石虎,是黑风寨的猎户头子!以后这靠山屯,俺们罩着了!”
经过此事,林小凡在靠山屯的威望达到了顶点。他不仅教人生存,更在危难时挺身而出。他与石虎等猎户合作,组织村民加固村寨,设置陷阱,并教给他们一些简单的战阵合击之术自保。
他还根据记忆,改进了村里的农具,指导村民利用有限的资源进行生产。他甚至尝试着用一些常见的矿物和植物,摸索着制作简单的消毒药剂和止血粉。
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依旧清苦,但靠山屯的村民们脸上渐渐有了笑容,眼中有了希望。他们团结互助,顽强地在这乱世中挣扎求存。
林小凡看着这一切,心中对“守护”二字有了更深的理解。守护,不仅仅是强大的力量,更是知识、是希望、是让弱者也能在绝境中抓住生机的那根稻草。
三个月期限将至。
一天夜里,林小凡正在油灯下用木炭在兽皮上绘制他整理的《救荒本草简易图》和《常见病土方集》,准备留给村民。忽然,他心有所感,抬头望去。
只见后土娘娘那慈悲的虚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茅屋中,正静静地看着他,以及他笔下那些歪歪扭扭却凝聚着心血的图案。
“仁心已具,智慧初显。人间道试炼,通过。”
柔和的光芒笼罩住林小凡,他的神魂被抽离这具书生身体。在离开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石虎和村民们对着他消失的方向恭敬叩拜,口中高呼:“恭送林先生!”
……
轮回禁地核心,林小凡的神魂回归本体,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平和,周身气息中多了一丝厚重与悲悯。
“小凡!”杜雨晴立刻上前,关切地看着他。
林小凡对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他感受到,通过人间道的试炼,他对生灵、对大地、对“守护”之道,有了本质的升华。体内那得自建木的生机之力,似乎也更加活泼。
他抬头望向那巨大的六道轮回盘,目光坚定。
“下一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