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续和李霄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
吉普车发动的声音传来,很快远去。
院子里,一下安静了。
张建军和林文静还愣在原地。
他们看着那个坐在石桌旁,安安静静喝茶的女儿,脑子一片空白。
他们听懂了。
但又好像没全懂。
只知道,女儿要做一件很大,很危险,但又很了不起的事。
夏莲站在屋檐下,看着张勤的侧影。
她慢慢走了过去,在张勤身边站定。
“小勤。”夏莲的声音很轻。
“夏阿姨。”张勤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你……”夏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想过没有?”
“这个计划一旦开始,你等于……把自己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一旁的林文静和张建军心揪了起来。
他们根本没想过这更深一层的东西。
“以后,国际上任何一个学术会议,任何一个顶尖的实验室,都不会再有你的名字。”夏莲的语气里,满是惋惜。
“你这辈子,就只能待在这里了。”
“你才十九岁,外面的世界,你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
“真的……不后悔吗?”
林文静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们的女儿,还是个孩子。
她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本能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可现在,为了这个计划,她要亲手为自己画地为牢。
张勤看着夏莲,又看了看自己那满脸担忧和心痛的父母。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轻轻握住夏莲的手。
“夏阿姨,我没想过要走。”
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的根就在这里,我的家也在这里。这里有我爱的人,也有爱我的人。”
“对我来说,华夏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学的这些东西,不是为了去国外拿几个奖,发几篇论文,证明我比别人聪明。”
“我是想让咱们国家,让咱们的家,变得更好。”
她看着父母的眼睛,一字字地说。
“能为华夏谋划一个未来,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至于我个人……”
她笑了笑,带着一丝狡黠。
“待在国内,有吃有喝,有爸妈疼,还有人保护。想做什么研究,国家都给开绿灯。这样的日子,去哪里找?”
“我才不傻呢。”
一番话,说得林文静和张建军又想哭又想笑。
夏莲看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丫头,活得比谁都明白。
“爸,妈。”张勤的表情,忽然有些愧疚。
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只是……对不起。”
“这个计划,连累你们了。”
“以后,你们……也不能出去了。”
林文静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反手拍了一下女儿的胳膊,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出去干啥?”
“你妈我连h省都还没待够呢,还想去国外?人生地不熟的,话都听不懂,憋屈不憋屈?”
她叉着腰,一脸嫌弃。
“再说了,那洋面包,有我做的红烧肉好吃吗?”
张建军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
此刻,他伸出手,揽住妻子的肩膀,又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你妈说得对。”
他看着女儿。
“家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你,就是我们的全世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去哪儿都一样。”
“再说了,”张建军笑了笑,“我跟你妈就是普通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你好好的。至于出国,那是什么?能当饭吃吗?不稀罕!”
张勤鼻子一酸,眼眶热了。
她强行忍住了。
她知道,这不是一场戏的开始。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晚饭,夏莲和林文静联手,做了一大桌子菜。
李昂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着满桌的硬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大伯母!林阿姨!你们这是要过年啊!”
“就你话多!吃你的!”夏莲瞪了他一眼。
这顿饭,吃得格外温馨。
没人再提那个沉重的计划,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常。
晚上,张勤没有回自己家,就住在了李家安排好的客房里。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
张勤洗漱完毕,走出房间。
林文静和夏莲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张建军和李长征(李霄的父亲),在院子里打太极。
一切都岁月静好。
叮铃铃——
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清脆的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厨房里的说笑声没了。
院子里的太极拳,也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那部固定电话机上。
张勤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她拿起听筒。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又带着一丝期待的声音。
“喂,请问张建军先生在这里吗?”
“我是林耀辉,林文静的堂哥。”
张勤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敛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刚刚睡醒的沙哑和迷茫。
“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林耀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是巨大的狂喜。
“是……是小勤吗?!你是小勤?!”
“我是你表舅林耀辉啊!”
张勤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的停顿,仿佛包含了无数的犹豫、警惕和挣扎。
然后,她用一种极不情愿,又带着一丝好奇的语气,轻轻地“嗯”了一声。
“表舅,有事吗?”
表演,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