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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沈少卿探案 > 第76章 雨夜棋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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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敲打着青石板,溅起细碎的水花。沈少卿站在“忘忧茶馆”的屋檐下,看着对面巷口的老棋摊——昏黄的马灯下,两个老者正借着雨棚避雨,棋盘上的棋子被雨水打湿,却依旧落得铿锵有力。

“沈先生?”茶馆伙计擦着桌子,好奇地探头,“您要进去坐吗?今儿新沏的龙井,驱寒。”

沈少卿摇头,目光仍落在棋摊。穿灰布衫的老者刚落下一子,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对面的蓝布衫老者立刻停手,从怀里掏出手帕递过去:“老东西,跟你说过雨天别出来,偏不听。”

“怕什么。”灰布衫老者喘着气笑,“这盘棋下到关键处,就是下刀子也得看完。”

沈少卿忽然想起周明的爷爷——那个把证据藏在棋盘里的老人,临终前还在念叨“棋落无悔”。有些执念,果然能让人忘了生死。

雨势渐大,棋摊的马灯被风吹得摇晃,光线忽明忽暗。灰布衫老者的手开始发抖,落子时偏了半寸,被蓝布衫老者抓住机会,一子定了输赢。

“输了。”灰布衫老者叹气,却不见沮丧,“还是你厉害。”

“承让。”蓝布衫老者收拾着棋子,声音里带着笑意,“下次让你三子。”

“不用让。”灰布衫老者撑着伞站起来,背影佝偻着,却透着股不服输的硬气,“过几天天晴了,还在这儿,我一定赢你。”

沈少卿看着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进雨幕,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他摸出怀里的乌木棋盘,正是周明爷爷留下的那副,凹槽里的半枚墨玉棋子在雨气里泛着温润的光。

“先生,买把伞吧?”卖伞的小贩推着车经过,竹骨伞在雨里撑开一片移动的晴空。

沈少卿买了把油纸伞,撑开时“哗啦”一声,伞面绘着水墨山水,倒像极了他见过的一幅古画。他提着伞穿过雨巷,棋摊的马灯已熄灭,只剩下湿漉漉的棋盘留在原地,雨水在格子里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上的乌云。

走到巷尾,忽然听见有人喊他:“沈先生!”

周明举着盏灯笼跑过来,蓑衣上的水珠甩得四处都是,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我找了你半天!这是我爷爷的药,您上次说对咳嗽有用,您快拿着。”

沈少卿看着油纸包上的药名——“川贝枇杷膏”,正是灰布衫老者刚才咳嗽时,蓝布衫老者塞给他的药。

“你爷爷的棋友,是不是常穿蓝布衫?”沈少卿问。

周明点头:“是啊!张爷爷和我爷爷下了一辈子棋,每次都吵着要赢,其实总偷偷让着他。”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街坊说,当年我爷爷被诬陷私吞漕银,是张爷爷卖了传家宝,才把他保出来的。”

沈少卿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在地面汇成细流,像在冲刷着什么。

“这棋盘,你爷爷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 他把乌木棋盘递给周明。

周明接过棋盘,指尖划过边缘的刻痕:“他说这是‘活棋’,每颗子落下去,都能长出新的路。”他指着棋盘角落的一个小缺口,“这里本来有颗嵌进去的玛瑙棋,我小时候贪玩抠下来弄丢了,爷爷气得三天没理我,后来却自己找了块墨玉补上——就是您手里那半颗。”

沈少卿摸出那半枚墨玉棋子,与棋盘缺口比对,正好严丝合缝。缺口边缘有细微的磨损,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的痕迹。

“原来如此。”他低声道。周明爷爷藏的根本不是简单的账册,而是更深的东西——那些被掩盖的情谊,那些在绝境里互相扶持的力量,像棋盘上的“活棋”,看似困局,实则藏着生机。

雨里忽然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沈少卿抬头,看见蓝布衫老者竟又折了回来,正蹲在棋摊前,对着空棋盘落子。雨水打湿了他的白发,他却浑然不觉,嘴里念叨着:“老东西,这步棋你走错了,该走这儿……”

沈少卿拉着周明躲在屋檐下,看着老者独自对着空棋盘“对弈”,每落一子都停顿片刻,像是在等对面回应。

“张爷爷又在跟爷爷‘下棋’了。”周明的声音有些哽咽,“自从爷爷走后,他每天都来。”

沈少卿想起刚才灰布衫老者说的“过几天天晴了再下”,忽然明白——有些棋,从来不是为了赢,是为了能一直下下去。就像有些陪伴,明知终有一散,却还是想多留些时光。

蓝布衫老者落完最后一子,对着空棋盘笑了笑,收拾棋子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棋盘上——是半块发霉的糕点,看包装是灰布衫老者生前最爱吃的 “桂花糕”。

“老东西,知道你馋这个。”老者对着空座位说,“明天给你带新的。”

沈少卿握紧了周明的手,没让他过去打扰。有些思念,适合在雨里静静发酵。

回到茶馆时,伙计已经把棋盘摆上了桌。沈少卿将墨玉棋子嵌回缺口,棋盘忽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背面弹出个暗格,里面是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灰布衫老者的字迹:

“活棋者,非困于局,乃生于心。”

沈少卿看着窗外的雨,忽然懂了。周明爷爷藏的终极证据,不是账册,是这句话——无论遭遇多少诬陷与困局,只要心里有“活棋”,有不肯熄灭的念想,就永远不算输。

“周明,”沈少卿将纸条递给少年,“明天天晴,陪张爷爷下盘棋吧。”

周明接过纸条,眼里闪着光:“嗯!我要替爷爷赢他一次!”

沈少卿笑了。他拿起茶杯,龙井的清香混着雨气漫开来。窗外,蓝布衫老者正推着棋摊车往回走,车轴转动的声音混着棋子碰撞的脆响,在雨巷里传出很远——那是属于他们的“活棋”,在时光里慢慢生长,从未停下。

子夜雨停时,沈少卿收起棋盘,发现墨玉棋子竟比之前温润了许多,像是吸足了雨气,也吸足了人间的暖意。他忽然有了个想法,提笔在纸条背面写下:

“江湖路远,棋逢对手,亦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