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校的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王念慈的笔尖在账本上顿住。
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借着跳动的光看了眼窗纸——雪粒子还在扑簌簌砸,像有人拿筛子筛着往下漏。
“这栏分三格……”她对着账本嘀咕,蘸了蘸墨水瓶里结着薄冰的墨水,“恒源回款记正数,光引费画个小灯笼,其他收益嘛……”笔锋一转,在“支出”栏画了朵棉花,“夜校买铅笔、给老李家修井、孙寡妇家的棉裤补丁……都得让大伙儿一眼瞧明白。”
门帘突然被掀开条缝,寒气裹着姜茶的甜香涌进来。
杨靖端着搪瓷缸子哈气,睫毛上沾着雪碴子:“再写下去,手该冻成胡萝卜了。”
王念慈手忙脚乱去捂账本,半张纸“刷”地滑出来。
杨靖眼尖,瞥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小柱家分八毛,够买双新棉鞋垫;孙婶子分三毛,能扯半尺布补裤裆。”他蹲下来捡纸,嘴角翘得像月牙:“念慈同志这账,不是算钱,是算人心呢。”
王念慈耳尖泛红,抢过账本翻到首页。
她特意画的灯笼图标在油灯下泛着暖黄,旁边一行字力透纸背:“灯照之处,不分你我。”“我想着……”她绞着辫梢,“得让不识字的也看得懂。”
杨靖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她发梢:“这灯笼画得好,比我那仙灯还亮堂。”他伸手戳了戳“光引费”那栏,“就按你说的,明儿初五,提前开‘灯下议事’。”
初五的晨光刚爬上屋檐,晒谷场的薄冰就被踩得“咯吱”响。
杨靖把仙灯挂在老槐树上,红光映得新钉的公示栏暖融融的。
王念慈抱着账本站在石磨上,辫梢扎着红毛线,像朵雪里的映山红。
“首月兔毛卖了280块,光引费收了47块!”她扬着账本,声音脆得像冰棱子,“扣了买竹筐、雇车的钱,净剩210块!”
人群里炸开了锅。
老针线挤到最前头,棉袄袖口沾着兔毛:“那能分多少?我家小柱天天蹲在屋里分拣,手都冻裂了!”
王念慈翻开账本,手指划过“社员分红”栏:“三成入基金,修井、夜校、帮困用;二成按工分返。一分工分一厘钱——刘小柱同志,800工分,八毛!”
老针线“啪”地拍了下大腿,震得棉袄上的兔毛直飞:“八毛!够给小柱扯块蓝布做新袄了!”她扭头冲后排喊,“他爹,赶紧把去年的破棉鞋扔了!”
刘会计原本缩在墙角搓手,这会儿挤到石磨边,老花镜滑到鼻尖:“我得核核数……”话没说完,看见账本上的三栏格,又摸出自己的旧账本比对。
他翻着翻着,突然一拍大腿:“这账清清爽爽的,比我记的明白!”他从怀里掏出生产队公章,“要不把基金挂到队里账上?盖上章,更稳妥!”
杨靖眼睛一亮:“刘叔这主意好!再拉上老针线和念慈,咱组个‘三联审账组’,每月初一灯下晒账!”
人群里响起叫好声。
小满子爷拄着拐站在最后排,雪落在他灰白的胡子上,像撒了把盐。
他没说话,只盯着公示栏上的红数字看,直到散会时才慢慢踱步过来,用拐棍戳了戳“副业基金”四个字:“这光……照到账上了。”他抬头看了眼树上的仙灯,皱纹里溢出笑,“比照在兔毛上亮堂。”
当晚,杨靖猫在地窖里写新规则。
系统面板在他眼前忽闪,淡蓝色的字浮着金光:“【集体信物·深化】‘副业基金’成立,触发‘民心沉淀’奖励:每元基金储备额外+0.5民心积分。”他握着铅笔的手顿住,笔尖在“系统积分兑换优先支持基金项目”后面画了个大圈——系统都认了,这是正道。
散会时的热闹还在耳边响。
几个媳妇围着公示栏数自己的名字,孙寡妇拄着拐站在最边上,手指颤巍巍点着“孙桂兰分得0.3元”那行。
杨靖听见她抽了抽鼻子,低声说:“早年我偷过队里的粮票……如今这屯子,真有人把钱分给我这穷寡妇。”
他正帮王念慈收公示栏的木板,系统提示声轻响:“【信仰红利】今日民心积分+87。”雪还在下,仙灯的光透过纷纷扬扬的雪粒子,在地上投下暖黄的圆。
杨靖望着那片光,忽然笑了:“灯不是照神的,是照……谁该拿那一毛钱。”
王念慈抬头看他,睫毛上的雪化了,落进眼里像颗星星:“那……明儿该照谁?”
杨靖还没答话,院外突然传来狗剩的喊叫声,比炸雷还响:“靖哥——周掌柜来了!这回没骑车,是走来的!”
雪地里,狗剩的棉帽歪在脑袋上,跑起来像个滚圆的雪球。
杨靖望着他跑近的身影,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周掌柜是县城供销社的,平时骑二八杠来收兔毛,今儿大冷天走路来……怕是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