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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主事请看。”

石磊难得说话流利起来,因为他说的全是事实,“这是我们的测试结果,正常转动下,谷物不可能甩出去。”

“这是轴承温度也不高,耗水出粉对比,新磨坊效率提升二倍有余……”

周有财仔细查看记录,又用手摸了摸两袋面粉,新磨坊的面粉明显更细更白。

“你说的这些……可都属实?”

他抬眼问。

“下官可作保。”

何明风上前一步,“每一项都是石磊亲自测试,本官或四郎在场见证。”

周有财沉吟片刻,对副手道:“记下:经实测,水车改进之术,效率显着,安全无虞。”

石磊松了口气。

但周有财又道:“不过,全州推广,还需考虑其他。”

“比如,各寨磨坊形制不一,此改进能否通用?”

“造价几何,百姓可承受?推广所需工匠多少,工房能否调度?”

何明风知道,这是要谈钱和人了。

他早有准备:“周主事所虑极是。本官已请石磊绘制三种通用改进图,可适配大多磨坊。”

“造价方面,改进一处磨坊,木料、铁件、工费合计约五两银。”

“若工房统一采买,可降至四两。至于工匠,可先培训一批,再由他们带徒推广。”

周有财低头盘算,手指在袖中掐算。

何明风知道,这是在算工房能从中得多少常例,推广工程能有多少油水。

果然,周有财再抬头时,脸上多了几分热情。

“何大人思虑周全。这样,下官回去便具文上报,申请首批拨款,先改进十处磨坊作为示范。若效果持续良好,再全面推广。”

“多谢周主事。”

何明风拱手。

送走工房一行人,何四郎忍不住道:“这周主事,看见好处就变脸了。”

钱谷摇扇微笑:“官场常态。先前怕风险,故百般挑剔;现见有利可图,又积极推动。”

“何大人给出明确造价、可行方案,他心中算盘一拨,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石磊却还惦记着技术细节:“明风,推广时我得亲自去各寨指导,有些磨坊地势特殊,需调整设计。”

“自然要辛苦石兄。”何明风道,“不过此事不急,等拨款下来,我们从长计议。”

众人正要回衙,忽见王老汉领着几个百姓过来,手里都提着东西。

“何大人,石先生!”

王老汉满脸笑容,“这是自家腌的腊肉,这是新磨的面做的饼,还有这筐鸡蛋……“

“一点心意,多谢大人改进磨坊,如今我这儿生意好了不少!”

其他百姓也纷纷送上谢礼,有蔬菜、有干货,虽不贵重,情意却真。

何明风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少许,其余让百姓带回。

石磊收到一包新茶,高兴得像孩子似的。

回衙路上,何四郎忽然道:“石兄,你那日给周主事解释时,怎么不把格物道理讲清楚?”

石磊苦笑:“我说了,可我说不通啊。”

何四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众人也都笑起来。

何明风笑着摇头:“石兄的学问比周主事高太多,你说专业术语,他如听天书。”

“钱先生用衙门比喻,他却一听就懂。”

“有时候,把事情说得太高深,反而不如说得通俗。”

钱谷点头:“下吏在衙门多年,深知与胥吏沟通,不能只说‘是什么’,要说‘像什么’。”

“不能只说‘原理’,要说‘利害’。”

“周主事关心的是什么?不是水车怎么转,而是会不会出事、要花多少钱、他能得什么好处。”

“把这些说清了,事就成了一半。”

张龙在一旁听着,忽然插嘴:“那咱们以后跟胥吏打交道,都让钱先生去翻译!”

赵虎附和:“对对,钱先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钱谷佯怒:“什么叫死的说成活的?那叫‘深入浅出’!”

众人又是一阵笑。

回到衙门,何明风让厨房把百姓送的食材做了,晚上加菜。

饭桌上,石磊仍沉浸在技术思考中。

“其实水车还能改进。若能加装调速装置,枯水期、丰水期都能保持稳定转速。”

“还能把这力气传到更多器械,比如舂米、纺线……”

何四郎边啃鸡腿边说:“石兄,你慢慢想,咱们一件件做。”

“不过下回工房验收,咱们先让钱先生编个‘衙门版’说明书,保准周主事挑不出刺!”

白玉兰难得开口:“要我说,今日最精彩是实测甩豆子。一群大人围着磨盘看豆子转,那场面……”

他摇摇头,眼里却带着笑意。

苏锦抿嘴笑:“石先生画的那个‘安全距离’木尺,周主事还拿在手里比划半天,认真得像在量什么宝贝。”

何明风举杯:“无论如何,今日迈出第一步。”

“石兄之智,四郎之勇,钱先生之辩,诸位之力,缺一不可。以茶代酒,敬各位。”

众人举杯相庆。

窗外暮色渐深,衙门的灯笼次第亮起。

夜深人静时,何明风在书房整理今日文书。

他想起白天的种种,周有财的可笑问题,石磊的着急模样,钱谷的机智比喻,百姓的真挚谢意……

官场虽多掣肘,但若能做成一两件实事,看到百姓得实惠,那些繁琐、那些无奈,似乎也都值得。

他提笔在日记中写道:“五月十七,石磊水车改进术经工房验收。”

“胥吏外行而多疑,石兄质朴而讷言,四郎热心而添乱,钱谷巧辩而通关。”

“知识之隔,如隔山海,沟通之难,不亚于创造。然终以实测数据服人,以通俗比喻通意。”

“事成之后,百姓携礼来谢,方知为官之本,不在显达,而在实济。”

“石屏山水间,一水车之改,可见民智、官风、人情、事理。记之。”

写罢搁笔,推窗见月。石屏的夜静谧安宁,远处隐约传来溪水声。

那是推动新水车的水流,昼夜不息。

何明风微微一笑。这改进磨坊只是开始,石磊脑中还有多少奇思妙想,这石屏山水间还有多少可改进之处?

他不知道,但他期待与这群伙伴一起,一步步去实现。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胥吏有胥吏的思维,但只要有实绩、有耐心、有智慧,总能找到前行之路。

而这,或许就是为官一任的意义所在。

更重要的是,待在石屏州的这段时日,虽然有时候也需要斗智斗勇。

但是,比在京城的高压环境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