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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中国古代奇闻录 > 第3章 风波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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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如梭,转眼间,关显已长到十岁。这孩子模样依稀有关有化当年的轮廓,但性情更像母亲,聪敏懂事,知道母亲不易,读书习字颇为用功,是陈玉娇黯淡生活中最大的慰藉。

十年清苦守节,让陈玉娇赢得了“贤淑”、“坚贞”的名声。她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外出采购或处理事务,极少在街头露面。即便出门,也总是低着头,步履匆匆,素衣荆钗,不与任何陌生男子有任何视线接触。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得来不易的“清誉”,如同保护一件脆薄的瓷器,因为她知道,在这座有贞节碑矗立的城市里,一个寡妇的名声重于性命。

然而,她终究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着无法完全隔绝的世俗关系。她有一位远房表兄,住在邻县,偶尔会因生意之事路过汝阳。这位表兄为人厚道,怜惜她们孤儿寡母生活不易,每次前来,总会捎来一些钱粮、布匹或给孩子买的点心玩具,略尽亲戚之谊。对于陈玉娇而言,这无疑是雪中送炭。表兄来访时,她会留他吃一顿便饭,询问一些家乡旧事,这几乎是她与外界仅有的、正常的亲情联络。关显也很喜欢这位表舅,因为他总会带来外面世界的一点新鲜气息。

这一日,表兄又来访,带来了一些土产和给关显的新衣。叙话完毕,表兄告辞。陈玉娇心中感激,送表兄出门。不知不觉,两人边说边行,竟走到了离贞节碑不远的路口。此时夕阳余晖未尽,街上行人尚多。陈玉娇与表兄在路口站定,又低声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代问舅家安好之类的话。表兄点头应允,拱手告别。

这本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亲戚话别。然而,在贞节碑那巨大而沉默的阴影笼罩下,任何靠近它的男女景象,似乎都容易被赋予一种暧昧的色彩。尤其是,一方是年轻守寡、姿容犹存的妇人,另一方是并非丈夫的成年男子。

这一幕,恰好被西街几个闲坐聊天的长舌妇人看在眼里。她们立刻停止了闲聊,目光像发现了猎物的鹰隼一样,聚焦在那两人身上。虽然听不清具体言语,但只见那男子相貌陌生,并非城中熟脸,而那陈玉娇竟破天荒地与一男子在街头交谈,虽神色坦然,但在这些妇人看来,已是极不寻常。

“咦?那不是关家寡妇吗?跟她说话的男人是谁?” “没见过…瞧着面生得很。” “啧,瞧那说话的样子,不像生分人啊。” “不是说她一向守礼,不见外男吗?这又是哪一出?”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守了十年,耐不住寂寞了也是有的…”

窃窃私语如同毒蔓,迅速滋生。猜测、想象、武断的结论,在交换的眼神和暧昧的笑意中发酵。陈玉娇送走表兄,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了他人口中的谈资,径直回家关门。

然而,流言一旦出口,便如离弦之箭,再也无法收回。而且,它在传播中会不断地被添油加醋,变得越来越离谱。

“哎,听说了吗?关家那个玉娇,原来不像表面那么老实!” “怎么了?快说说!” “有人亲眼看见啦!就在贞节碑底下,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嘀嘀咕咕说了好久呢!样子可亲热了!” “天呐!在贞节碑下?这也太…太不知廉耻了!” “还不止呢!有人说,常看见有男人晚上去她家,好久都不出来!” “真的假的?她不是那样的人吧?” “画虎画皮难画骨!守了十年寡,难熬哟…”

这些话,如同污水般在汝阳城的街巷间漫延。很快,流言有了更具体的指向。西街有个卖汤饼的汉子,名叫袁十一,为人老实木讷,每日推着车子沿街叫卖。只因陈玉娇家境尚可,有时会买他的汤饼给儿子改善伙食,便被有心人联系起来。

“我看那男人,有点像卖汤饼的袁十一!” “袁十一?对对对!身形是有点像!他老婆申氏凶得很,莫非是…” “肯定是了!袁十一常往那一片叫卖,一来二去,不就勾搭上了?” “啧啧,奸夫淫妇!真是辱没了贞节碑!”

甚至有人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根本不曾见过的“偷情”场景,细节丰富得仿佛亲眼所见。袁十一如何趁夜潜入关家,陈玉娇如何开门迎入… … 人们兴奋地传播着、议论着,满足着一种窥私和道德审判的阴暗心理。

陈玉娇起初并未察觉,直到某日出门,发现邻居看她的眼神怪异,有的迅速避开,有的则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有一次,她听到几个孩童追打着玩闹,嘴里竟喊着:“羞羞羞!寡妇偷汉不知羞!”她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浑身冰凉。她这才意识到,那日与表兄的正常告别,竟引发了如此恶毒肮脏的谣言!

她气得浑身发抖,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冲出去理论,可是跟谁理论?又理论什么?谣言如同空气,无处不在,却又抓不住实体。她关紧门窗,抱着儿子,无助地哭泣。十年谨小慎微,十年辛苦持家,竟抵不过旁人几句轻飘飘的污蔑!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流言愈演愈烈。有些“好事者”,竟然真的开始在夜晚悄悄蹲守在关家附近,试图“捉奸捉双”。虽然他们从未见到袁十一的身影(因为本来就没有),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他们无限放大。表兄再次来访时,虽是在白天,也立刻被盯上,进一步“坐实”了谣言——看,果然有野男人!

陈玉娇的名声彻底坏了。“贤惠贞洁”的牌坊在人们口中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淫娃荡妇”、“不知廉耻”的污名。她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和唾弃的对象。甚至有人向里长提议,将她赶出西街,以免她的“污秽”玷污了贞节碑的圣洁。

陈玉娇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孤立之中。她不敢出门,害怕那些鄙夷、探究、猥琐的目光。她解释无门,辩白无人听信。儿子关显在学校也受到了其他孩子的嘲笑和孤立,哭着回家问她:“娘,他们为什么说你是坏女人?”陈玉娇心如刀割,只能抱着儿子默默垂泪。她不明白,自己安分守己,为何会招致如此恶意的中伤?那座她曾一度敬畏的贞节碑,如今看去,只觉得它冰冷而压抑,仿佛是一切灾难的源头。

她就在这屈辱、恐惧和巨大的压力下煎熬着,如同一株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芦苇,不知何时会被彻底摧折。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即将把她和另一个无辜者一同卷入致命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