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黎未嘟囔着,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她正蹲在星图学院实验室的转椅上,用螺丝刀戳着半块烤焦的面包,试图把旧款营养机改造成“情绪发泄烤箱”。

金属外壳边缘还沾着昨夜实验溅出的巧克力酱,在顶灯下泛着油亮的棕光;每当她转动螺丝刀,机器便发出低频嗡鸣,像一头不满的机械兽在腹中咕噜。

指尖传来螺丝滑丝的涩感,她皱了皱眉,舌尖抵住上颚,闻到空气中飘来一丝焦糖与铁锈混杂的气息。

小闹的电子音突然炸响,震得她手一抖,螺丝刀“当啷”一声砸在地砖上,弹跳两下滚进实验台阴影里。

冷金属触地的余音未散,投影已在空中蹦跶:蓝色光团顶着歪歪扭扭的“加急”标签,“叮——紧急通讯!监察署特派员已抵达学院礼堂,要求您十分钟内到场!”它的声音带着轻微电流杂音,像是从遥远信道强行切入,“他们说要宣布什么‘心理健康试点项目’,我猜是要查你黑历史!”

黎未弯腰去捡,后颈碎发被空调风撩起,掠过皮肤时激起一阵细微战栗。

她想起方才广场上卫砚舟轻敲胸口的三下暗号,心跳莫名快了两拍,仿佛有根无形的线从胸腔牵到了远处。

她扯了扯印着“摆烂有理”的打底衫,布料摩擦肩胛骨带来粗糙的触感,将螺丝刀往裤兜一塞,踹开堆满零件的箱子冲出门。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像是也被她躁动的心跳干扰了频率。

十分钟后,她撞开礼堂厚重的青铜门,水晶灯刺得她眯起眼——讲台中央站着监察署的方明长官,肩章比平时少了枚银星,制服领口微微发皱。

他见黎未晃进来,喉结动了动,竟先笑出个褶子:“黎同学,经总署联合教育部三个月调研评估,你的‘情绪调节技术’具备非暴力心理疏导潜力。”他身后全息屏“唰”地展开文件流,“现列为帝国心理健康试点项目,建议纳入星图学院必修课。”

“噗——”

黎未刚喝进嘴的泡面汤喷了半尺高,热液溅在掌心,又烫又黏。

她手忙脚乱去捂嘴,塑料叉子“咔”地断成两截,残片扎进指缝。

“啥?我一个天天研究‘躺椅防摔装置’的咸鱼,要当心理导师?”她盯着方明递来的聘书,封皮上“星图学院情绪疗愈导师”几个烫金大字刺得她眼皮直跳,“方长官,我上回教您女儿用错题本折千纸鹤,那算育儿指导,不是心理辅导啊!”

方明摸出帕子擦了擦被喷湿的领口,目光扫过她裤兜露出半截的螺丝刀:“黎同学,您让整个星图广场的人哭着笑、笑着哭,连审查系统都学会收录‘缺陷美’了。”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女儿昨天把错题本画成了《天才成长日记》,说要拿给全班看。”

黎未的手指在裤兜里摩挲着螺丝刀的纹路,金属棱角硌着指腹,像某种熟悉的疼痛提醒。

她突然想起穿书第一天,自己躲在宿舍角落啃巧克力的样子——原主的记忆里,那是“反派黑化前的脆弱”,现在倒成了教学素材。

薄巧壳在齿间碎裂的沙沙声,眼泪滴落在包装纸上晕开油渍的画面,此刻竟清晰得如同昨日。

她歪头看向方明,眼睛亮得像偷到鱼干的猫:“行啊,但我不教‘如何控制情绪’。”她扯了扯松垮的校服领口,布料摩擦锁骨发出细微窸窣,“我要开《如何合法社死》,第一节课主题就叫‘哭一场就下班——论情绪释放的正当性’。”

方明嘴角抽了抽:“只要不违反《星际维和条例》……”

“保证比您女儿的错题本还合规!”黎未抄起聘书塞进实验服口袋,转身时带翻墙角工具箱,扳手滚到方明脚边。

她瞥了眼窗外渐沉的暮色,补充道:“对了,得借我间悬浮教室——要能开窗户的,不然哭得太狠,眼泪雾化成云,空调除湿都赶不上。”

第一节课的悬浮教室飘在星图湖上方。

黎未踩着人字拖晃进去时,三十来个学生(美其名曰“学员”,实际是被强制派来的监察官预备役)正襟危坐,像一排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剂与静电混合的冰冷气味,座椅皮革因长期无人使用而干裂,发出细微“吱呀”声。

情感滤镜兽蹲在教室中央的悬浮台上,粉色绒毛随着呼吸起伏,每一根毛尖都折射出微弱虹彩;尾巴尖挂着串“笑声孢子”,晶莹剔透,随呼吸轻轻摇晃。

泪蚀蝶幼体趴在黑板上,翅膀上的鳞粉闪着淡紫色光,缓慢吸收讲台上残留的紧张情绪,像一层薄雾悄然融化。

“同学们好——”黎未把装满巧克力的玻璃罐“咚”地拍在讲桌,震得粉笔灰簌簌落下,“今天我们只做一件事:想哭就哭,哭完直接走人,算全勤。”她摸出个老式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穿书第一天的抽泣声混着巧克力包装纸的沙沙响,在教室里炸开,带着电流底噪的真实感扑面而来,“这是我穿书那天的哭音,当时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哭完发现,眼泪比原主的‘黑化计划书’有用多了。”

全场寂静。窗外湖水轻拍舱壁,发出规律的“哗——哗——”声。

第三排最边上的监察官小吴推了推反光眼镜,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上周值夜班时,母亲发来的星际视频里,老家的蓝尾雀死了——那是他十岁时救的,母亲说它最后在窗台上望着星空,像在等他回家。

他的鼻腔忽然泛酸,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像两颗樱桃。

“我……”小吴突然站起来,声音发颤,“我想我妈了。”他抓起书包就往门口走,经过黎未身边时,塞了包她罐子里的巧克力,指尖微抖,“这个……比我妈寄的甜。”

门“叮”地关上。

小闹的投影“唰”地出现在讲台上,电子屏疯狂跳动:“首日出勤率100%,退场率87%——全是哭走的!”它的光团兴奋得直转圈,“姐姐快看!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学长,他哭的时候念着‘实验数据又错了’,但嘴角在笑!”

情感滤镜兽适时打了个喷嚏,喷出一串金色的“笑声孢子”。

正抹眼泪的女生“噗嗤”笑出声,抽抽搭搭道:“我……我本来想哭论文被拒,现在突然想起上周把导师的咖啡换成了草莓味营养剂……”

泪蚀蝶幼体的翅膀突然抖了抖,淡紫色光尘像雾一样漫开。

缺陷者07抱着笔记本冲上台,笔尖在纸上飞窜:“第12号破防记录:因思念母亲退场;第13号:实验挫败引发的复合情绪……黎老师,这些能写进《人类情绪复苏实录》吗?”

黎未靠在讲桌边上,看悬浮窗外的星图湖被夕阳染成橘色,波光粼粼如熔金流淌。

有学生哭着跑出去时,顺手把窗开了条缝,晚风裹挟着湖水的湿润气息灌入,卷走她实验服口袋里的聘书一角。

她望着情感滤镜兽绒毛上跳动的光斑,突然听见卫砚舟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点低低的笑:“需要我来接你吗?哭走的学生,我负责安全送回。”

“不用!”黎未对着通讯器喊,耳尖有点发烫,“我这儿正忙着教帝国未来的监察官们……”她瞥了眼黑板上自己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的“哭完请把纸巾扔进回收箱”,突然笑出声,“教他们怎么当人呢。”

那一夜,黎未睡得很浅。

躺椅反复播放着旧录音,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星图湖面时,她抱着新烤的焦糖饼干走进教室。

晨光漫过涟漪,第三日的悬浮教室飘得比前两日更低些。

黎未踩着人字拖晃进门时,发现三十个监察官预备役的腰板都松了——有人用纸巾擤着鼻子,有人往嘴里塞着她带来的焦糖饼干,连最刻板的眼镜小哥都把工牌摘了,挂在椅背上晃荡。

“黎老师早!”戴金丝眼镜的小吴从后排探出头,眼下还留着哭过的红痕,却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昨天哭完去改实验数据,居然一次性通过了!”他晃了晃终端,全息屏上跳动着绿色的“通过”标识。

黎未把装满新烤饼干的玻璃罐“咚”地搁在讲桌,正想调侃两句,最末排突然传来一声闷咳。

张叔——那个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监察官制服、连哭都抿着嘴的老男人,此刻正攥着袖口站起。

他的喉结动了三动,眼尾的皱纹里还沾着未干的泪:“黎老师,您就不怕我们回去反咬您一口?”

教室里突然静得能听见星图湖的水声。

小吴的饼干“咔”地碎在手里,眼镜小哥的工牌晃荡声都停了。

黎未歪在讲桌沿上,晃着的脚腕撞得桌角叮当响。

她望着张叔眼下青黑的眼圈——那是十年前儿子被退学后,每个深夜守着监控屏熬出来的,原主记忆里,这是“反派”观察过的细节。

“怕啊。”她忽然笑出声,从实验服口袋摸出个微型摄像机晃了晃,“所以我让小闹把每节课都直播了,星网存了三百份备份,连帝国档案馆都自动收录了。”她屈指敲了敲张叔的椅背,“但更重要的是——”她指了指对方眼下的青黑,“你们不是坏人,只是太久没人让你们当‘人’了。”

“叮——”小闹的投影“唰”地砸在讲台上,蓝色光团炸成星网热搜界面,“星图学院开设哭泣课”几个大字闪着荧光,“衍生词条:哭完效率更高、摸鱼式疗愈法——已登顶热一!”它的电子音拔高八度,“三十家企业发合作申请!什么‘给员工情绪放假’的许可证,他们愿意出五千万星币买!”

黎未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她望着全息屏上跳动的企业logo——从星际物流巨头到星舰维修厂,连卫砚舟所在的星刃小队后勤部都挂了申请。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实验服口袋里的螺丝刀,那是她穿书时随身带的,现在摸起来还有点硌手。

“黎老师!”小吴突然举起手,“我们监察署想申请把这课列入职前培训!”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图湖的晨露,“昨天我表姐——她是婚姻调解官——说要是早有这课,去年那对因为憋着吵架离婚的夫妻,说不定能挽回。”

“胡闹!”张叔突然吼了一嗓子,可声音发颤,“帝国要的是情绪稳定的公民,不是……”他说不下去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鞋跟磨出了月牙形的凹痕,是十年前送儿子去退学处时,在走廊里来回走出来的。

教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卫砚舟穿着星刃小队的作战服靠在门边,肩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的目光扫过教室里东倒西歪的纸巾团、沾着饼干屑的桌面,最后落在黎未发梢翘起的呆毛上,嘴角极轻地勾了勾:“你正在改变的,不只是学院。”他的声音很低,像怕惊散了什么,“是整个帝国的情绪生态。”

黎未的耳尖“刷”地红了。

她抓起讲台上的饼干罐砸过去,却在离卫砚舟半米处停住——那是教室自带的安全屏障被小闹触发所致。

“谁要改变帝国啊!”她梗着脖子喊,可手指悄悄攥紧了实验服下摆,“我就是……想让哭鼻子的人不用躲在厕所,笑出声的人不用捂嘴。”

卫砚舟没接话,只是抬手把饼干罐稳稳接住。

他望着黎未发顶翘起的呆毛在晨风中晃动,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广场上,她举着自制的“情绪收集网”说“要捞尽所有憋在喉咙里的哭”。

那时他觉得这姑娘像团会炸的烟花,现在才懂,她是团会化冰的火。

“叮——”小闹的投影突然变成下课铃,“今日课程结束!记得把纸巾扔进情绪回收箱——会变成香薰蜡烛的那种!”

学生们三三两两往外走。

张叔落在最后,经过黎未身边时,往她兜里塞了个皱巴巴的纸团。

黎未展开一看,是张泛黄的照片:穿校服的少年抱着蓝尾雀,身后站着穿监察官制服的年轻男人——正是二十年前的张叔。

深夜的悬浮教室飘回实验室顶楼。

黎未蜷在她那把“星际咸鱼躺椅”上,终端屏的冷光映得她眼尾泛红。

她回放着今日录像,当画面切到张叔颤抖的手抚过文件袋上“星图学院退学通知”的旧贴纸时,喉咙突然发紧。

“我儿子……十年前因‘情绪不稳定’被退学……”录像里的张叔声音哑得像砂纸,“现在他……不说话了。”

【退学条款第7条】“持续性非理性情绪波动影响公共秩序者,经三次警告无效,予以劝退。”

十年来,星图学院共有47名学生因此条款退学,平均年龄16.3岁。

黎未的手指捏紧了遥控器,指甲在掌心里掐出月牙印。

她摸出终端给卫砚舟发消息:“帮我查十年前‘情绪不稳定’退学名单。”刚按下发送键,躺椅的靠垫突然轻轻震动——那是它的“回忆播放”功能被触发了。

熟悉的抽泣声混着巧克力包装纸的沙沙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散开。

那是三年前的深夜,穿书第一天的黎未缩在宿舍角落,边哭边啃原主藏的巧克力:“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想被人听见。”

黎未愣住了。

她望着躺椅扶手上自己用马克笔写的“摆烂有理”,突然笑出了声。

她凑近躺椅,轻声说:“现在,不止你听见了。”

话音刚落,躺椅的悬浮装置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

原本稳当的椅身晃了晃,靠垫里的情绪感应芯片闪过一道奇异的紫光——像极了泪蚀蝶幼体释放的情绪孢子。

黎未怔住,伸手去按暂停键。

可那嗡鸣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被唤醒的东西,正顺着芯片线路,往她的实验日志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