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医院病房里,傅寒声挂了对方的电话,这才准备入睡。
想起这个妖孽,他就一阵头大。
又怕又……,就是挺复杂。
他看了看自己的伤势,背后和腿受了两处伤,但由于顾千澈的操作得当,马蹄铁那下腿没有伤筋动骨。
这就让他还有心思想明白今天的事情。
作为医生,嗅觉很重要,细微的药味他都能闻,何况动物。
“马这种动物比较特别,有一种独特的味道……臭味。”
“而那个人身上有一点儿,很淡,但存在。但又不是斯烈身上的味道。”
他记得,从头到尾她都老老实实待在看台区,扮她的好妹妹,那么她是什么时候碰的马?
答案就变得显而易见。
但是她的做法很迷惑。如果是她行凶,为什么有马味却不是斯烈的,还跑来看素未谋面的他?要不是她行凶,怎么还会有马味,这就不明白了。
而且,仅仅凭借一种气味,不足以给她定罪,肯定有什么背后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他决定先给那人发个信号警告,让她收手,等查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告诉顾千澈。
——
其实也简单,因为斯烈的毒,和赭影的毒不是同一个人下的。
因此,傅寒声锁定,但不敢肯定而已。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躺下的那一刻,又觉得还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是哪呢?他回顾起来。
今天从他和乔言心入场,他的回身射雀,片场御马到顾千澈情急之下,御马啸远和他舍身救人,
总感觉,有些画面动作不对。
“是哪个细节呢?”
……
他想起来了,顾千澈射箭时,右手勾羽箭确实笨拙,可是——
另一头,左手好像是同时勾住箭和弓时,很直接不带犹豫。
“嗯,应该是用的箭指。”他喃喃道。
作为一个医生,对人体肌肉的构造和协调,有些天赋般的理解。
任何一丝不协调便会觉得特别古怪。
“果然,他这是故意让我,澈兄这人真是越发看不懂了。”
“难道他看出来……”
“可是后来,他又脱口而出了那声内子啊?”
他会心一笑,却又改成了苦笑,
“这人也真够拧巴。”
他又想想自己的做法,自嘲道,“我也好不到哪去。”
这又是激动又是悲凉的笑声,就如同他此刻扮演的角色。
进退不能。
这时候,手机又亮了,傅寒声一看,是一个备注名为荀甜儿的消息。
他又是一个头,五个大,早知道自己还是别受伤了,吹风吹得什么妖魔鬼怪都来送祝福了。
他赶紧毕恭毕敬的回复这个小祖宗。
这个人,他还是真就是得罪不起。
……
厉害又如何,还不得听女孩子的。
傅少这该死的桃花运。
——————
大桥上灯光突然闪了一下,怕是路灯也被乔总给唬到了。
“你想太多了,言心。”顾千澈还在装傻充愣。
“哦?”乔言心寸步不让。
“你在那看着我教你射箭的时候,是不是在嘲笑我班门弄斧?”
“还是觉得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有报复的快感。”
乔言心横着眉毛,眼睛像透视仪要测出男人的谎言。
她眼里不揉沙子的。
————
顾千澈确实会射箭,而且很会,但他可以让自己选择性不会。
就像,占星婆婆的话。
不过,女人又开始咄咄逼人的指责,他不能认,毕竟不能让她深究其中的退意。
会坏了大事。
白天进场看到傅寒声正在秀技艺,温柔如他自然不会去做那个煞风景的,当当背景板可以了。
好让乔言心不要总是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世上有的是好男人。兴许看到他丢脸狼狈的一幕,她的执念就断了。
如今欠她太多,冷脸做不到又必须断然拒绝,这尺度很难拿捏。
虽然她眼瞎过,糊涂过,往事已矣。若是她真遇到合适的,比如傅少,还是别的什么人,他是祝福的。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竟然又带病下场。
他摇摇头,这女人太在乎他到近乎偏执,一点儿都不愿意让他出丑。
拗不过她,他也只能配合着扮演好学生。
就像南疆那次比烤兔肉,自己这个前妻有多要强,他是知道的。
毕竟要走,还是让她多开心一阵子。
而且,效果不错。
——
就在乔言心以为他又要将她隔绝在外,他却忽然睁开眸子。
方才摁着她肩膀的手,沾着夜露与风,轻轻抬起来,没有触碰,而是像拂尘般撩开她锁定的眉间。
他看她,褪不尽眼底的温润,露出底下那片和煦。
他笑了笑,带着点倦,又渗着嗤,
“你啊,多心了,一点点小事就别胡思乱想,什么都联系在一起想,会很累的。”
男人自己在小事上计较的没边。
“小事?你这一闪就把几个大汉制服,像布娃娃扔地上,这是小事?”
“十几年不见,你都变得我认不出了,连射箭这事都要骗我。”
“哪儿的话,我真不会。”他摊摊手。
乔言心审视的态度没变,
“阿澈,你少来,我有理由怀疑,你最近和谢家的待久了,学坏了。”
乔言心有点隐怕,这是身为狩猎者的本能,看来不能放他继续和谢允仪待太久。
她心想,“昨晚家宴后回来,他们和没事人一样,反倒是不正常。整一天,允仪竟然没和他眉来眼去,我开始还庆幸着。”
“现在看来是我乐观过头了,他们有默契,一定发生了什么。”
乔言心的直觉总是精准到令人惊慑。
……
“哪有,我也就是近几年学了点体术,还有看若云打架无师自通的。”
顾千澈又故技重施。
乔言心本想盘问,他在法国怎么就没展露过,不过她忍住了。
“阿澈,你最好是,别骗我。”乔言心灼灼地盯着他眼睛,一边扔狠话。
“不然,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男人苦笑,她还是那个她。
“格斗,自然是揍裴川揍出来的,若云那天展现的身法也吸收了点,锦上添花。”
“原来打架可以优雅的,学到了。”
“不过不能再露,到时候她重兵蹲守,真就走不成了。”
乔言心无比敏感,直觉又准了。
男人确实正准备给她一份大惊喜。
——————
两人这时饭也吃了,舞也跳了,架也吵了,人也揍了,浪漫了半个晚上,也不管剩下的人死活准备走人。
顾千澈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一通下来,乔言心算是得偿所愿,
又是喂丸子,又是霸道维护,多少年了,就像梦,让十七年的追寻有了意义。
还顺带知道了天大的秘密。
在法国时,顾千澈很少出手,最多是在费舍尔先生家帮她踹过一次登徒子,那时候还觉得难得。
后来在南疆那天晚上,傅寒声和若云拼力抢先斗歹徒,她看到他顾着护着两女切狼脖子,没有人做参照物,只以为是情急下搏命。
后来大桥上,对垒也没见他施展,还被控制住了。
她那个揪心啊。
只有今天,四下无人,自家老公才露出獠牙,暴露了打架的恐怖实力,又是激动又是后怕。
虽然乔家不缺高手,但和自己男人是高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哼,姓谢的,你不是拐着阿澈去家宴吗?他肯为你打架吗?”
“他就是嘴硬,只要我有点事,还不是舍身护着我。”
虽然不敢直接拉他胳膊,但离他近时她他不躲了。
不过,似乎麻烦事没完,江城大桥离江南货运近,这点工夫,耿彪那边又叫了很多人。
大概二三十个。
而且,狠的是,其中有人怕他们开车走,事先把车给堵了。
——
从柯赛尼格车后座的倒车镜内,装了数个高清摄像头,把大桥附近的情况一览无余。
虽然黑了点,沈莜怡也能知道具体情况。
“果然,这安家少爷动手效率真快。我也就是试试,他还真上赶子了。”
“这安家的鬼灵精以为我不知道车里装了追踪器,想要堵我。”
她狡黠的眼珠子一动,仿佛从她工笔画一样的脸上撕开了一个丑陋的口子。
和素日里端方如兰的形象大相径庭,是一张阴冷森然的脸。
“就让乔言心这女魔头去替我挨一顿囹圄,那个死鱼脸肯定会豁出去,做出头鸟保护她。”
“只要打起来,那阴湿男多半不敌被打进医院,等他出院,呵呵,江家的婚礼早就错过了。”
“我亲爱的哥哥,你怎么就那么好糊弄呢?”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里沈修瑾的打款请求,露出一个无比厌恶的表情。
“再过两天,你的死期就到了!哈哈。”
一辆车,一局棋,一盘盘根错节的杀局。
能把江城各路名流算计成这样的,当世罕见!
她回过头,再看顾千澈的样子,深如古井的神情里又露出一丝留恋,
“其实吧,你比傅少更耀眼,这谁都知道。驭马啸远,勒缰回眸,这种雕塑级别的美,连米开朗基罗都捏不出。”
“可是,你太危险,而且不乖。”
“给自己取名顾明朝是吧?我看你明朝会在哪里出现呢?”
“安季这狼子野心的东西,表面谦卑背地里下作的很,希望能和你胃口。当然,乔言心的怒火,也希望安季能满意。”
她的目光放到远方,疲惫里有一丝坚定,
“谁说只有乔谢两家的妖婆是人中之凤?我也可以做到。”
正如谢允仪说得,“明珠暗投,不得不虚与委蛇,以待时机。”
一个小豪门出身的女孩,却如同一盆美艳却剧毒无比的水仙花,令人闻之色变。
她把目光放到了车库最幽深的地方。
“话说回来,我这还是给安家三房送礼了呢?希望安霆远那老狗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