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外是个大得惊人的空间，头顶的穹顶如同倒扣的墨色苍穹，几十米高的顶端缀满了流转的符文，不是印上去的，倒像活的萤火虫，在黑底上泛着淡金色的光，连缀成网，晃出细碎的光斑。
两座漆黑的火炮从穹顶边缘垂落，炮身粗得要两人合抱，表面刻着深绿色的纹路，炮口黑漆漆的，对着下方时，能看见炮膛里隐约的红光，像蛰伏的兽眼，透着慑人的冷意。
南雁北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电梯门打开的刹那，没有任何迟疑，身形已经飘出了压抑的电梯轿厢。
身前不远处的视野中央，沉着一座半人高的黑色金属圆台，稳稳占去眼前这方空间三分之一的面积。
可这么大的圆台上，竟只摆着一张躺椅，椅型和莫洋先前见的碑光台分毫不差，只是原本的银白被染成了跟金属圆台同色的墨黑。
莫洋此刻心里不禁又有这样的疑问，难道，在流浪者的母星，就只有黑色这一种颜色吗？
“来了？”
慵懒的声音响起，慢悠悠缠上耳廓，圆台上的躺椅跟着动了，轴承发出细弱的嗡鸣，带着椅身缓缓转过来。
当椅面正对南雁北时，那张让莫洋后槽牙咬得发紧的脸终于露出来——星际流浪者！
什么司天神，不过是被自己母星赶出去的一只丧家之犬罢了，竟在蓝星之上作威作福。
南雁北和董冬冬几乎同时屈膝，右手握拳贴在胸口，手臂绷得笔直，“见过司天神大人。”
“嗯——”流浪者连眼皮都没抬，缓缓点了点头，一只手微微抬起，掌心向上一托，“起来吧。”
“是！”南雁北掷地有声地回应。
身后的董冬冬随着南雁北的起身，也是绷直身子，那局促的样子，竟是连手往哪儿放都没了主意，双手一把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南雁北上前半步，对着流浪者微微躬身，开口道，“司天神大人，”接着一侧身，摊手对向董冬冬，“人给您带过来了，还请您发落。”
还未等流浪者开口，董冬冬已经“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磕头的速度几乎快到只剩下残影，撞在地面是“咚咚咚～”直响。
当然了，这些声音，都是莫洋的臆想，但想来如果是个大活人，那动静只会更猛烈。
这眼前的画面也是跟着董冬冬的磕头剧烈地上下抖动，看得莫洋直头疼。
董冬冬一边磕着，一边颤抖地开口，“不知道小的做错了什么，还要劳烦司天神大人亲自召见。司天神大人日理万机，耽搁了您的宝贵时间，小的真是罪该万死！”
“好了，马屁就少拍了。”流浪者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黑色的瞳孔一转，对准了董冬冬。
那狠戾的视线也在同一时刻，落在了莫洋的身上，令莫洋心底不自觉生出了一丝好似被发现的惊慌。
好在，对方看不到自己，莫洋在心里安慰道。
这时，椅背后侧发出低低的嘶鸣，缓缓顶起椅面，将流浪者的身躯托得笔直。
他抬起手，细长的手指在半空顿了顿，指节微微弯曲，“你就是雁北军营地的安全防务官，董冬冬？”
“正是在下！”董冬冬连忙回应道，生怕慢了一秒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他心里门儿清，眼前这个外星来客，捏死他犹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董冬冬的头再次磕下，随后紧紧贴着地面，这导致镜像世界里复刻的流浪者因为失去董冬冬的视线而猛地僵住。
“孬种！”莫洋忍不住骂出声，“明明都已经是个死人了，竟然还怕死。”
“把头抬起来说话。”流浪者再次开口。
“是！”
董冬冬缓缓抬头，视线刚落向前方，莫洋眼前那镜像世界里的一切，又动了起来。
流浪者细长的手指，在它自己的头顶刮了两下，轻声道，“不用怕，你暂时还灭不了。”
死后再死，即为灭。
董冬冬听完，浑身的僵劲瞬间散了，狂喜像潮水般涌上来。
他喉咙里滚出的声音断断续续还裹着哭腔：“谢......谢谢司天神大人不...... 不杀之恩！小的，愿......愿为司天神大人赴汤蹈火！”
“哈哈哈——”流浪者突然笑出声，随后坐直身体，手指慢悠悠抬起，精准地戳向董冬冬，“我只是说，你暂时不会灭，‘暂时’这个词，你应该明白它的意思吧？”
刚刚喘匀一口气的董冬冬感觉自己再次坠入了万丈深渊之中，而身下，已是滔滔火海。
这便是权，都说权是妥协的艺术，殊不知，权是建立在对人性的无限控制欲之上。
董冬冬僵立在当场，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眼神空洞地望着流浪者，眼尾的余光瞥见身前侧头看向自己的南雁北，嘴角挂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一刻，他看透了，南雁北这回跟自己玩的，根本是借刀杀人的把戏。
对方嘴上说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所谓，可实际上，早已给自己挖好了坟墓，甚至连墓碑，都帮自己提前刻好了。
只等自己跳进去！
流浪者看董冬冬的眼神还带着点玩味，可等了半天，只看见对方僵着像块木头，连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来，那点玩味便淡了，换上几分不耐烦。
它轻轻搓了搓自己的鼻子，随后微微仰起头，下巴对着董冬冬，“愣够了没有？至于吗？你应该想想，你至少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
怎么，我还得感谢你全家了？莫洋猜测，董冬冬听完这句话，心中只会有这个想法。
流浪者忽然直起身子，上半身往前欠了欠，看向董冬冬，“放心，我给你两条路，一，完成我交代的任务，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就让你坐上将军的位置，这雁北军就改名要叫冬冬军喽。二，你拒绝我的任务，那我现在就灭了你！”
流浪者刚一靠回椅背，又突然直起身，“哦，还有第三点，你没完成任务，那等你回来，我还是会灭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