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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雾里余温 > 第216章 院里的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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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布鞋踩在院门口的青石板上时,檐下的燕子突然“扑棱棱”飞起,绕着桃树转了两圈。思砚牵着外婆的手往里走,看她眼睛亮晶晶地扫过每一处:东墙根的艾草发了新苗,西角的腌菜缸还盖着石板,就连去年冬天封的酒坛,都好好地蹲在雪化后的泥地里。

“没变,啥都没变。”外婆的手在桃树干上摩挲着,树皮的粗糙硌得她指尖发痒,“这树比去年粗了圈,你看这疤——”她指着个小伤口,“是前年思砚爬树摔的吧?”

思砚脸一红,赶紧点头。苏晚已经在灶间忙开了,柴火“噼啪”地响,烟从烟囱里钻出来,在蓝天上扯出条淡青的带子。“先烧锅热水,洗去路上的乏。”她往锅里扔了把艾草,“你最爱这味,说洗着舒坦。”

外婆坐在堂屋的竹椅上,看着思砚把藤箱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桂花糕的甜香漫出来时,她捏了块放进嘴里,眯着眼说“比去年的桂花足”;摸到腌菜罐的油纸时,她笑“还是苏晚细心,知道我怕漏”;最后看到那个装贝壳的铁皮盒,她把思砚拉到怀里,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薄茧,“这是帮你林叔浇地磨的吧?我们砚儿能干活了。”

来老先生拄着拐杖进门时,手里拎着个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就知道你今天到,”他把烧饼往桌上一放,“热乎的,配着豆浆吃。”外婆赶紧起身招呼,两人拉着手唠起家常,说去年的雪多大,说今年的桃花多旺,说思砚数花苞时数错了三颗。

思砚蹲在灶台边,看苏晚烙桃花饼。面团在锅里鼓起,边缘泛着金黄,她往上面撒了把新采的桃花瓣,香得人直咽口水。“外婆,你看这饼!”他举着刚出锅的饼跑出去,饼上的热气熏得他眼睛发酸。

外婆接过来,没先吃,而是用手指捻起片花瓣,放在鼻尖闻:“是咱院的桃花味,错不了。”她咬了口饼,突然指着思砚的蓝布衫,“这不是我那件旧衫吗?你穿倒合身,就是袖口短了点——赶明儿我给你接截布。”

林砚从地里回来,手里拎着捆新鲜的菠菜,绿得发亮。“刚从菜畦割的,”他把菜递给苏晚,“炒个菠菜鸡蛋,给你接风。”外婆看着他沾着泥的裤脚,笑着说“还是老样子,下地总不爱穿胶鞋”,像在说个再熟悉不过的秘密。

傍晚的炊烟又升起来了,比午时的更浓,在院子上空打着旋。思砚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外婆旁边,看她用碎布拼鞋底。彩色的布条在她手里转着,很快就拼出朵桃花的形状。“等这鞋底纳好了,给你做双新鞋。”外婆的顶针在阳光下闪着光,“比你王婶做的结实。”

院门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来老先生的孙女带着伙伴们来玩。她们手里举着风筝,线轴在手里转得飞快。“外婆,你看我的鹰风筝!”思砚跑过去接过风筝,逆风跑了几步,鹰风筝“呼”地飞起来,翅膀在夕阳里闪着红。

外婆坐在竹椅上,看着风筝越飞越高,手里的针线却没停。思砚跑回来时,额头上全是汗,她掏出手帕给他擦,帕子上绣着的艾草,正是去年芒种时思砚帮着收的那批种子发的芽。

“风筝线攥紧点,”外婆笑着说,“别像去年那样,线断了哭鼻子。”思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突然发现外婆的鬓角真的比照片里白了些,但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里盛着的光,比任何时候都暖。

晚饭时,桌上摆着菠菜鸡蛋、桃花饼、荠菜豆腐羹,还有外婆带来的酱鸭。思砚给外婆盛了碗羹,里面放了四颗莲子——他数得清清楚楚。“慢点喝,”外婆用勺子搅了搅羹,“烫。”

窗外的炊烟渐渐散了,融进暮色里。思砚看着桌上的碗筷,看着外婆和苏晚说着话,看着林砚给来老先生递烟,突然觉得,所有等待的日子都像这炊烟,看着轻飘飘的,却早把牵挂揉进了风里,等风吹到身边时,一呼吸,全是家的味。

而外婆的手,还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无数个过去的夜晚那样,慢声细语地讲着故事。思砚靠在她怀里,闻着熟悉的艾草香,听着院里的虫鸣,突然明白:所谓团圆,就是炊烟升起时,有人在灶前烙饼,有人在院里看风筝,有人在身边说“慢点吃,烫”。

这院里的炊烟,从来都不只是烟,是把日子的暖拧成了绳,一头拴着走出去的人,一头拴着等在家的人,不管走多远,只要烟升起来,就知道,有人在火边守着,把牵挂,熬成了锅里的热汤,饼里的甜香,和掌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