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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雾里余温 > 第190章 开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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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的风还带着寒,却裹着点松快的意思,不像腊月的风那样往骨头缝里钻。思砚蹲在院门口的石碾子旁,看林砚劈柴,斧头落下的“哐当”声震得碾子都发颤,碎木屑飞起来,混着阳光的味道,落在他的棉鞋上。

“去看看邮差来了没。”林砚把劈好的柴摞成垛,“你外婆的信,该到了。”

思砚“哎”了一声,蹦起来往村口跑。棉裤穿得厚,跑起来像只摇摇摆摆的小企鹅,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又被风卷走。村口的老槐树下,邮差正往邮筒里塞信件,帆布包鼓鼓囊囊的,沾着点雪渍。

“王大哥,有我家的信吗?”思砚跑得气喘,扶着邮筒直喘气。

邮差笑着从包里翻出个牛皮纸信封,上面是外婆熟悉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亲切:“就等你呢,你外婆的字,老远就认出来了。”

思砚接过信,指尖触到信封的边角,有点潮,像是被雪打湿过。他把信揣进棉袄里,贴着心口的地方,一路小跑回家,棉鞋踩在融雪的泥地上,“吧嗒吧嗒”响。

“娘!林叔!外婆来信了!”他掀开门帘冲进屋,热气裹着煤烟的味扑面而来,苏晚正坐在炕头纳鞋底,听见喊声,手里的针都掉在了炕上。

林砚擦了擦手,从思砚怀里掏出信封,小心地撕开。信纸是粗糙的草纸,上面的字被泪水洇了好几处,有的地方都看不清了。

“让我念念。”苏晚把信纸抚平,声音有点抖。

信里说,收到了寄去的棉袄、腊鱼,还有思砚做的歪扭扭的馒头,“棉袄针脚密,穿在身上,像揣着个小太阳”;说腊鱼配着粥吃,“咸得正好,眼泪都咸成了粥的味”;说思砚画的雪人,“中间的空当,我用红线描了描,像我站在你们中间”。

读到“开春暖和了,就回去,给思砚扎个新风筝”时,苏晚的声音顿了顿,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思砚凑过去看,信纸上有个小小的红印,像是用胭脂点的,“这是啥?”

“是你外婆的胭脂。”林砚笑了,“她年轻时总爱点胭脂,说这样显得精神。”

正说着,来老先生的孙女掀帘进来,手里捧着碗元宵,白胖胖的在碗里滚,“我爷爷煮的,说给你们添点甜”。她看见桌上的信纸,眼睛一亮,“外婆要回来了?”

“嗯,开春就回。”思砚把信叠好,放进贴身的布袋里,“她说要给我扎风筝,比去年的蝴蝶还好看。”

“那得准备竹篾子。”小姑娘蹲在炕边,帮着把元宵分到碗里,“我家有去年晒的竹子,劈成篾子,又轻又韧。”

思砚舀起个元宵,芝麻馅流出来,烫得他直呼气,却笑得眉眼弯弯:“外婆最爱吃芝麻馅的,等她回来,我给她煮一大碗。”

苏晚把信收进抽屉,里面还放着前几封,都用红绳捆着,像串沉甸甸的念想。“得给你外婆回信,”她拿起笔,“告诉她,院里的杏花快打骨朵了,等她回来摘。”

思砚趴在桌边,看着苏晚写字,突然说:“我要画个风筝,贴在信里,让她照着扎。”他从书包里翻出画纸,用蜡笔涂了只五颜六色的凤凰,翅膀张得大大的,“这样飞起来,比鸟还高。”

林砚往炉膛里添了块煤,火苗“腾”地窜起来,映着墙上的日历。正月十五的红圈已经画了,再往下数,就是惊蛰、春分,日子像炉膛里的火,慢慢旺起来了。

“回信里说,让她路上别着急,”林砚看着思砚的画,“等地里的冰化了,我套着车去接她,路好走。”

思砚把画粘在信纸上,又在旁边画了个小人,举着风筝跑,说是“我在等外婆”。苏晚把信叠好,装进信封,思砚非要自己去寄,说“这样外婆能早点收到”。

他又跑到村口,把信塞进邮筒时,听见老槐树的枝桠上,有只麻雀“叽叽喳喳”叫,像是在说春天的事。融雪顺着树干往下淌,滴在地上,“滴答滴答”,像在数着日子。

回到家时,苏晚正在翻晒冬天的棉衣,棉絮在阳光下膨起来,像朵朵白云。思砚躺在棉衣堆里,闻着阳光和皂角的味,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

“外婆回来时,就能穿单衣了。”他数着手指,“杏花落了,就该种瓜了,外婆说她种的黄瓜,甜得能当水果吃。”

林砚在院里翻地,铁犁插进土里,翻出湿润的黑泥,带着股醒过来的味。他喊思砚:“来,把外婆爱吃的南瓜籽,种在最肥的那片地里。”

思砚跑过去,把瓜子埋进土里,用脚轻轻踩实。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点软,不像冬天那样硬了。他仿佛看见南瓜藤爬满篱笆,黄花底下藏着圆滚滚的瓜,外婆摘下来,用围裙兜着,笑着喊他:“思砚,吃瓜了。”

开春的信,像颗撒进土里的种子,带着点湿,带着点暖,在心里发了芽。思砚知道,用不了多久,这芽就会长成藤蔓,牵着那个最牵挂的人,顺着春风的路,一步一步,走进开满杏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