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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奉天1931:兵王逆旅 > 第162章 寒冬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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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的气息,如同长白山冬日里无孔不入的寒气,渗透进临时营地的每一个角落,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相较于身体的创伤,那种志在必得却一败涂地、眼睁睁看着战友倒在身边却无力回天的精神打击,更为沉重。

山洞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伤员的呻吟声显得有气无力,仿佛连痛苦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没有受伤的战士们默默地擦拭着手中的武器,或者呆坐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跳动的篝火,那火焰似乎也无法驱散他们心中的冰冷。

赵山河蹲在洞口,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伏击圈里的惨状,那些熟悉的面孔在敌人凶猛的火力下倒下,近在咫尺的粮食却如同天堑。“铁娃…二嘎子…还有那么多弟兄…”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充满了痛苦与自责。

林晚秋和苏明月则忙碌穿梭在伤员之间。药品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殆尽,缴获的又没能带回来,她们只能利用最原始的方法——煮沸的布条清理伤口,用烧红的匕首灼烫止血,甚至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作为绷带。每一个伤员的痛苦挣扎,都像针一样扎在她们心上。林晚秋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小心翼翼地为一个腹部中弹的战士更换着被血浸透的敷料,动作轻柔,仿佛生怕加剧他的痛苦。那战士咬着一根木棍,额头青筋暴起,硬是没哼一声。

陈峰靠坐在山洞内侧的石壁下,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由林晚秋简单处理过。他闭着眼睛,但并没有休息。他的大脑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反复复盘着整个劫粮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支神秘白色部队的出现。

装备:冲锋枪(mp18\/28“花机关”的可能性极大,射速快,近战凶猛),狙击步枪(可能是在毛瑟等步枪基础上改装的,精度高于普通步枪),统一的白色冬季作战服,材质特殊(那块碎布…)。

战术:精准的潜伏(避开了所有明暗哨),时机的选择(在我方注意力被运粮队吸引,且大部分人员暴露忙于搬运时),犀利的突击(小组配合,火力压制),对撤退路线的预判和有限追击(似乎更在意驱离和杀伤,而非全歼)…

还有最后…那个指挥官看向他这个方向的眼神,以及那句低语…

“龙刃”!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这绝不可能是一个民国时期的日军指挥官能知道的词汇!这是他在二十一世纪中国特种部队的代号!属于绝对机密!

难道…还有别的穿越者?而且站在了敌对的一方?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但随即他又否定了,对方的装备虽然精良,但并未超出这个时代的范畴,战术风格也带着浓厚的欧陆色彩,与他所知的任何现代特种作战模式都有差异。

那么,是代号巧合?还是…佐藤英机通过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渠道,获悉了这个代号,并用来试探他?佐藤精通中国文化,心思缜密,喜欢玩弄心理战,这倒符合他的风格。但“龙刃”这个代号太具指向性了…

谜团重重,像一团浓雾笼罩在陈峰心头,比眼前的生存困境更让他感到不安。身份可能暴露的危机感,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那支部队是什么来历,无论“龙刃”意味着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带领这群伤痕累累、饥寒交迫的弟兄们活下去。

他睁开眼睛,目光扫过洞内低迷的众人,缓缓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都垂头丧气的干什么?仗打输了,人还没死光!”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引起了些许涟漪。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他。

赵山河猛地转过头,红着眼睛:“队长!我对不起弟兄们!是我没指挥好!要是冲得不那么猛,要是…”

“没有要事。”陈峰打断他,目光锐利,“打仗没有如果。输了就是输了,总结经验,下次赢回来!自责和懊悔换不回牺牲的弟兄,也填不饱我们的肚子!”

他站起身,走到山洞中央,环视着每一张年轻却写满沧桑的脸:“我们是败了,损失很大。但我们还活着!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抗日的旗帜就不能倒!鬼子希望我们看到绝望,希望我们自己崩溃!我们能如他们的愿吗?!”

“不能!”几个战士下意识地嘶哑回应。

“大声点!我没听见!鬼子听见了吗?!”陈峰提高了音量。

“不能!!!”这一次,更多的声音汇聚起来,带着不甘和愤怒。

“没错!不能!”陈峰斩钉截铁,“一次失败打不垮我们!当年在北大营,几十万东北军一枪不放丢了沈阳,我们挺过来了!在沈阳城外,我们被追得像丧家之犬,也挺过来了!这一次,我们照样能挺过去!”

他的话语如同给即将熄灭的篝火添了一把干柴,让众人眼中的死寂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队长,你说吧,接下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一个脸上带着冻疮的年轻战士喊道。

“对!听队长的!”

陈峰看着重新凝聚起些许士气的队伍,心中稍安。他沉声道:“第一,清理所有装备,统计剩余弹药和粮食,精确到每一颗子弹,每一块干粮。第二,重伤员集中照顾,轻伤员尽快恢复。第三,派出侦察小组,扩大警戒范围,严密监视山下日军和那支白狗子队伍的动向。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找吃的!”

提到吃的,所有人的肚子都不争气地咕噜起来。原本指望劫粮解决危机,如今希望破灭,饥饿如同最现实的恶魔,再次逼近。

“这冰天雪地,上哪儿找吃的去?”赵山河眉头紧锁。

“山里有的是活路,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陈峰目光投向洞外茫茫林海,“挖草根,剥树皮,设套子抓野兔、山鸡,寻找冻死的动物…凡是能入口的,都不能放过。另外…”

他顿了顿,看向苏明月:“明月,地下党的渠道,还有没有办法弄到一点点粮食?哪怕只有几十斤,也能救急。”

苏明月面露难色:“‘集团部落’封锁太严,原来的几条线都断了…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更远的交通站,但需要时间,而且…希望不大。”

陈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很难。“尽力而为。老烟枪,”他又看向靠在角落里咳嗽的老烟枪,“你熟悉山里的情况,哪些植物能吃,哪些地方可能找到猎物,带着几个机灵点的弟兄,出去碰碰运气。记住,安全第一,遇到敌人,立刻撤回。”

“咳咳…放心吧,队长…老头子我…就算刨地三尺,也给你们弄点嚼谷回来…”老烟枪挣扎着站起来,脸上带着决然。

生存的危机,暂时压倒了失败的阴霾,队伍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在陈峰的指挥下,开始艰难地重新运转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是铁血义勇队成立以来最为艰难的时光。

派出寻找食物的小组收获寥寥。厚厚的积雪覆盖了一切,草根难觅,树皮苦涩难咽,而且极难消化。设下的捕兽套大多空空如也,偶尔能抓到一只瘦弱的雪兔或山鸡,对于近三十张嗷嗷待哺的嘴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粮食储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最后不得不实行最严格的配给制度,每人每天只能分到一小把炒面(如果还有的话)或一块冻得硬邦邦的、掺了大量麸皮和树粉的窝窝头。

饥饿折磨着每一个人。战士们走路开始打晃,哨兵需要靠着树才能站稳。伤员的情况更加恶化,缺乏营养使得伤口愈合极其缓慢,感染和发烧接踵而至。那个腹部中弹的战士,在一天夜里悄无声息地走了,没能熬过去。

林晚秋默默地流着泪,和苏明月一起,用雪水为他擦拭了身体,找了处相对干燥的地方将他掩埋。没有棺材,没有墓碑,只有一堆冰冷的石头。

陈峰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他把自己那份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更多地分给了重伤员和身体最弱的战士,自己则靠着嚼苦涩的松针和吞咽雪水果腹。他现代军事知识里那些关于野外生存的技巧,在东北严冬的极端环境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知道很多理论上可以食用的植物,但要么被雪深埋,要么这个季节根本不存在。

他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和自然的伟力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然而,就在这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绝望中,微光也在悄然闪现。

赵山河不再沉溺于自责,他带着还能行动的战士,冒着风雪,到更远的山沟里去破冰取水,寻找一切可能找到的食物。他甚至尝试着去挖掘那些被积雪覆盖的、不知名的植物根茎,自己先尝过确认没有剧烈毒性后,才敢带回营地。

苏明月想尽办法,终于通过一个偶然接触到的、负责给“集团部落”运送粪便的农夫,极其隐秘地传递出了求救信息,虽然希望渺茫,但至少努力过。

老烟枪凭借多年的经验,在一片背风的山崖下,找到了一小片未被大雪完全覆盖的干枯沙棘丛,上面还挂着一些干瘪但富含维生素的沙棘果。这点微不足道的收获,却让战士们如同发现了宝藏。

林晚秋则在照顾伤员之余,将自己那份口粮几乎全部省了下来,偷偷混入重伤员的食物里。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日渐消瘦,但眼神中的那抹光亮却从未熄灭。一次,她发现陈峰在偷偷咀嚼树皮,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自己剩下来的半块窝窝头,强硬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你是队长,你不能倒下。”她看着陈峰,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大家需要你。”

陈峰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看着她原本细腻如今却布满冻疮和裂口的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接过那半块冰冷的窝窝头,感觉重于千斤。在这冰天雪地、饥寒交迫的绝境中,这种相互扶持、彼此守护的情谊,成为了支撑他们活下去的最温暖的力量。

这天傍晚,就在配给的口粮即将彻底耗尽,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沉默时,负责在营地最高处了望的栓子,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山洞,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惶恐。

“队…队长!山…山下…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站了起来!

“是鬼子还是白狗子?!”赵山河一把抓起枪,紧张地问。

“不…不像…”栓子喘着粗气,指着山下,“是…是几个人…穿着老百姓的衣服…赶着…赶着两辆爬犁(雪橇)!上面好像拉着东西!正…正朝着我们山这边来!”

老百姓?爬犁?朝着这边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在这日军严密封锁、“集团部落”政策推行的时候,怎么会有老百姓冒着天大的风险,赶着爬犁进山?而且还似乎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是陷阱?是日伪伪装成百姓来侦察甚至偷袭?还是…

陈峰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他立刻冲到洞口,举起他那支带着瞄准镜的汉阳造,向山下望去。

暮色苍茫,雪地反光。隐约可见,在蜿蜒的山路上,确实有两个黑点正在缓慢移动,那是两架马拉的爬犁。爬犁上堆着鼓鼓囊囊的东西,盖着苦布。旁边跟着几个穿着臃肿棉袄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

看举止,确实不像是军人,更像是普通的山民或农户。

但是,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全员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暴露!”陈峰沉声下令,目光死死锁定那支小小的队伍。

爬犁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赶车人的轮廓。他们似乎对这条路很熟悉,虽然走得艰难,但方向明确,就是朝着义勇队藏身的这片山坳而来。

最终,他们在距离营地还有一里多地的一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上停了下来。那几个人跳下爬犁,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划燃了一根火柴——一朵微弱的火苗,在渐浓的暮色中,如同萤火虫般,闪烁了三下,熄灭,片刻后,又闪烁了三下。

一个简单,却带着特定含义的信号!

一直在陈峰身边紧张观察的苏明月,突然低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是我们的人!是‘家里’来的信号!”

家里!地下党的暗号!

陈峰瞳孔微缩,心中瞬间翻腾起巨浪!是苏明月之前发出的求救信息,得到了回应?!在这最绝望的时刻?!

但他依旧保持着极度的谨慎。“山河,带几个人,从侧面摸过去,确认身份,注意警戒,防止有诈!栓子,狙击掩护!”

“是!”

赵山河立刻带着几个身手好的队员,如同幽灵般没入侧方的树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洞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结果。是希望的曙光,还是又一个致命的陷阱?

终于,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赵山河的身影重新出现,他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几乎是跑着冲回了山洞,声音都在发颤:

“队长!是…是粮食!还有药品!是‘家里’派人…冒着天大的风险送来的!领头的是…是林老板铺子里的老伙计!”

林老板?林世昌?!

陈峰浑身一震!林晚秋更是猛地捂住了嘴,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

是父亲!是那个曾经主张明哲保身,在日军面前虚与委蛇的父亲!他竟然…竟然在这种时候,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通过地下党的渠道,给他们送来了救命的粮食和药品!

微光,在这一刻,终于穿透了浓重的黑暗,照亮了这处绝望的山洞。

希望,似乎重新燃起了。

陈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道:“走!去接应!”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山洞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枪响!紧接着,是战马的嘶鸣和人的惊呼声!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那两架爬犁停留的林间空地!

陈峰的脸色骤然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