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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流光渐渐消融在天际尽头,星陨湖古战场的风再次卷地而来,带着湖面特有的微凉,拂过星陨台的归星阵。

风掠过衣袍,掀起细碎的褶皱,带动阵边星砂轻轻跳动,如同被唤醒的星屑,在淡蓝微光中打着旋儿落下。

陆云许本尊重新闭上双眼,盘膝坐回阵心,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扎根古战场的孤峰。

灵海深处的魂核缓缓旋转,银白光晕流淌间,带着与归星阵共振的频率;

指尖的星砂如同有了生命,一点点勾勒出五行分身的魂息印记 ——

每一笔都格外认真,指尖微微颤抖,却精准无误,仿佛要将这缕印记刻进自己的灵力脉络,融进魂核深处,哪怕跨越虚空,也能牢牢牵引。

他心中清楚,找到五行分身或许需要漫长的时光,可能是数月,甚至数年。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让归星阵的感应范围延伸到更遥远的虚空,让剑修与天魔分身的实力彻底稳固。

唯有这样,等未来踏上上三天,面对天苍分神与天道宫余孽时,才有足够的力量护住彼此,彻底斩断那缠绕多年的阴谋,还这片土地真正的清明。

湖面的碎冰映着归星阵的微光,将复杂的星轨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如同一条延伸向无尽虚空的通路,在水波中轻轻晃动。

……

星陨湖湖心,璃的身影依旧伫立,衣袂在微风中轻飘,如同与湖水融为一体的剪影。

她手中的星砂玉符泛着淡淡的蓝光,与归星阵的光芒遥相呼应,如同两颗心脉相连的星辰,无声共鸣。

她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做一个最沉默的守护者。

目光落在归星阵上,带着无声的笃定与温柔,默默守护着陆云许的等待,守护着归星阵不熄的微光,也守护着那份跨越虚空的期盼 ——

期盼着某日,那道消失在虚空乱流中的身影,能循着归星阵的指引,冲破迷雾,重新回到这片星空下,与同伴们并肩而立,再续未竟的征途。

……

另一边的五行分身,他也是陆云许。

陆云许指尖划过淡紫色野菊的花瓣,带着细碎的凉意,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踉跄着穿过田埂。

刚踏入青溪镇的街口,一股鲜活的烟火气便直直撞进鼻腔 ——

不是中三天修士辟谷时清寡的灵米香,也不是浊力缠身的腥腐味,而是实打实的人间暖意:

油脂在铁锅上滋滋作响的焦香,混着蒸笼里肉汁漫溢的醇厚,还有妇人菜篮里青菜的清冽,一股脑钻进鼻腔,呛得他喉咙发紧,却又莫名熨帖。

市集口的老槐树下,两口黑铁蒸笼冒着滚滚白汽,笼盖缝隙里钻出来的热气裹着浓郁的肉香,飘得整条街都是。

扎着羊角辫的小娃踮着脚,下巴快搁到蒸笼边缘,攥着铜板的小手沁出细汗,眼睛直勾勾盯着白汽,嘴里还嘟囔着 “娘,我要两个肉包”;

不远处的货郎挑着担子,步子晃悠悠,扁担被压出深深的弧度,前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靛蓝粗布泛着柔和的光泽,后筐里的陶碗瓦罐码得稳妥,黄铜拨浪鼓 “咚咚锵、咚咚锵” 地响,吆喝声裹着乡音的醇厚:

“陶碗耐摔不崩口!粗布衣裳经磨耐穿哟 ——”

穿粗布短打的居民来来往往,布履踩在青石板路上,“哒哒” 的声响错落交织。

光着膀子的汉子扛着木柴大步走过,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臂膀;

提菜篮的妇人笑着侧身避让,扬声问货郎 “粗布多少钱一尺”,货郎放下担子回话,两人的笑声混着拨浪鼓的声响,漫在街面上。

这般热气腾腾的平和,没有修士御剑的凛冽破空声,没有浊力弥漫的紧绷气息,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热闹,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骤然松弛,恍惚间竟有些晃神,仿佛从生死一线的战场,猛地跌进了另一个温柔的世界。

他扶着街角老槐树的树干缓缓喘息,掌心按在粗糙的树皮上,沟壑纵横的纹路硌着指腹,带着树皮特有的干涩与微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那份踏实感顺着掌心慢慢蔓延开来。

右腿的腐骨毒余痛仍在隐隐作祟,从膝盖往下,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像是裹了层化不开的冰碴子,每挪动一步,经脉里就传来阵阵钝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慢慢扎着;

丹田被封的滞涩感愈发沉重,灵海空荡荡的,往日里流转自如的灵力此刻沉寂得像死水,任凭他怎么凝神催动,都只换来一阵空空的闷胀,连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都引不出来,只能咬着牙,靠肉身的韧劲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破烂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风一吹,凉意顺着领口钻进去,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指尖却依旧死死抠着树皮,不肯松开。

“后生,你脸色咋这么白?莫不是中暑了?”

一道裹着浓重乡音的关切声响在耳边,带着烟火气的温热,驱散了几分周身的凉意。

陆云许缓缓抬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灰布短褂的老人,手里攥着几根刚编好的竹篮,青绿色的竹篾还带着新鲜的潮气,指尖沾着细碎的竹屑,显然是刚停下手里的活计。

老人鬓角染着霜白,像落了层薄雪,额角的皱纹里嵌着细密的汗珠,顺着沟壑缓缓滑落,砸在身前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点湿痕 ——

定是蹲在槐树下编了许久竹篮,累得不轻。

见他扶着树干大口喘气,脸色惨白如纸,老人二话不说,转身从旁边的木桶里舀了一碗温热的米汤。

粗陶碗边缘还挂着未擦净的水渍,带着井水的微凉,碗身却裹着米汤的暖意,一凉一暖交织在指尖,竟像一股细流,悄悄漫过他紧绷的神经。

“快拿着,是不是赶路累着了?先喝碗米汤垫垫肚子。”

老人把碗递到他面前,声音温和。

“这桶里的水是井里刚打的,凉透了;米汤是早上我老婆子温在灶上的,不烫嘴,刚好能喝。”

陆云许僵硬地伸出手,指尖触到粗陶碗的瞬间,那份踏实的温热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穿过冰凉的皮肤,直抵心脉,竟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低头看着碗里的米汤,泛着温润的乳白色,几粒饱满的米粒浮在表面,还带着淡淡的米香 ——

不是中三天灵米的清冽,而是人间烟火的醇厚,钻鼻而入时,竟让他喉咙发紧。

这是他自陷入九死绝阵、遭遇天道宫追杀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不带任何目的的纯粹善意,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轻轻落在满是伤痕的心上。

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带着难掩的感激:

“老人家,多谢您…… 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青溪镇啊,属楚国南境地界。”

老人笑着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划过皱纹里的汗珠,顺势指向街尾。

“你瞅那边的石牌坊,上面刻着‘青溪’俩字,去年刚刷的红漆,太阳底下亮堂着呢。”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破烂的黑袍上,眼神里没有异样,只有纯粹的关切 ——

那黑袍上干涸的血迹虽已发黑,却仍能看出打斗的痕迹,领口袖口撕裂的口子参差不齐,与镇上人穿的粗布衣裳格格不入。

老人又问道:

“后生是从外地来的吧?听你口音,不像是附近州县的。是来投奔亲戚,还是要赶路去郢城?往北走三天路,就是楚国的都城了。”

“我来自…… 很远的地方。”

陆云许指尖下意识攥紧粗陶碗沿,指节微微泛白,语气带着难掩的迟疑。

他望着老人淳朴的眉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中三天” 的存在 ——

那片充斥着灵力、浊力与厮杀的天地,与眼前这烟火缭绕的青溪镇,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说了恐怕也只会被当成胡言乱语。

只能含糊带过,可心中的疑惑如同潮水般翻涌,终究还是忍不住追问,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老人家,您…… 您知道‘上三天’和‘中三天’吗?”

老人闻言猛地一愣,手里攥着的竹篮 “啪嗒” 一声撞在腿上,险些掉落在地。

他慌忙用手按住,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额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语气带着实打实的困惑:

“啥‘三天’?没听过这地名啊!咱们楚国就分着荆南、荆北、北凉、江东几个州,每个州下面管着县,县底下才是咱们这样的镇,哪有什么‘上三天’‘中三天’?莫不是你赶路太急,记混地名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几个挑着菜篮、路过的居民便被吸引过来,围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陆云许,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乡音交织在一起,透着浓浓的烟火气。

“是啊后生,你怕不是赶路赶糊涂了?”

一个提着满满一篮紫茄子的妇人笑着开口,眼角堆起细纹,眼里满是善意的好奇。

“咱们活了大半辈子,只听过楚国、燕云、凉夏这些诸侯国,从没听过你说的‘三天’哩!”

“莫不是外邦来的?”

另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接口道,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陆云许的肩膀,力道很轻,带着不加防备的善意打量。

“听说西边的西域诸国,地名都怪得很,说不定你说的是那边的地界?”

陆云许听着众人的议论,握着碗的手指微微发僵,心头那点仅存的期盼如同被冷水浇灭,一点点沉了下去。

原来这里真的没有 “三天” 的说法,他不仅是被卷入了虚空,更是闯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没有灵力、没有修士,只有凡尘烟火的地方。

粗陶碗的温热还在掌心,可那份暖意,却似乎被心头的茫然冲淡了几分。

陆云许握着粗陶碗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碗沿粗糙的纹路硌得指腹发疼,指尖还因经脉残留的钝痛微微颤抖。

他抬眼望着眼前这些淳朴的居民,他们眼中的茫然纯粹无伪,好奇里带着不加防备的善意,可这份暖意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他仅存的侥幸 ——

这里果然是完全陌生的地界,连最基本的界域认知都与中三天截然不同。

眼前的青溪镇,炊烟袅袅,人声熙攘,像被隔绝在修行界之外的 “世外桃源”,可对他而言,这份平和却成了困住他的牢笼,成了找不到归途的绝境。

米汤的暖意还在舌尖残留,带着人间烟火的温软,可他的心却像被慢慢浸入冷水,一点点凉了下去。

那点米香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再也品不出半分滋味,只剩满心的空落与茫然。

他低头看着碗里沉底的几粒米粒,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树叶:

“多谢老人家。”

说着,便缓缓将碗递还给老人,指尖松开时,竟有些许无力的颤抖,连握住一只粗陶碗都觉得费劲。

老人见他神色骤然低落,眉宇间拧起深深的疲惫,伸手想拍他的胳膊,指尖碰到他破烂黑袍上的血痕,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只劝道:

“后生,莫急,慢慢找路,总会有法子的。”

可陆云许只是扶着老槐树的树干,借着那点粗糙的支撑力,一点点站直身体。

他的目光越过喧闹的市集,朝着镇子里更深的方向望去 ——

青石板路蜿蜒曲折,像一条没有尽头的丝带,两旁的青砖黛瓦错落有致,偶尔有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慢悠悠飘向淡金色的天空,一派岁月静好的平和景象。

可这景象里,没有一丝他熟悉的灵力波动,没有半分能指引他回中三天的线索,只有无边无际的陌生。

“后生,要是没地方去,前面巷口的‘青溪客栈’能住!”

老人在他身后高声喊道,语气里满是真切的关切。

“掌柜的是个厚道人,你要是手头紧,先赊账住着,缓过来再说!”

陆云许的脚步顿了顿,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拖着沉重的右腿,每一步落下都牵扯着膝盖以下的麻痹与钝痛,脚步拖沓却异常坚定,不想让身后的老人看到他此刻的狼狈。

淡金色的阳光斜斜落在他破烂的黑袍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映在青石板路上,像一道孤独的印记,与周围热闹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他缓缓走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肩头的龙鳞印记,那微弱的七彩光芒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心底的声音清晰而沉重:

想从这个没有灵力、没有界域认知的地方,找回通往中三天的路,难了。

难到像要在无尽虚空中,寻一颗早已陨落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