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塘桥把作业簿递给时洲鹦,然后指了指,说道:“郭以刚在里面,给你们回了话。”
接着,又问道:“郭以刚在上海有亲戚?”
时洲鹦接给作业簿,听他问得突兀,愣了一下,马上答道:“有!
他有好几个叔叔和伯伯,以前在南通、无锡、苏州、上海一带开纱厂。
怎么了?”
覃塘桥听了点头,说道:“没有什么,我随便问问!”
然后,又对宗且示说道:“我有家国小学的电话,有事的话,会打电话给你。
如果你们想见我,最好在交接班的时间来。
其他时间,只要是我当班,也可以请警卫进去叫一下。”
说完,就给警卫介绍了宗且示等人,留了警卫室电话。
接着,急急忙忙地进去了。
目送着覃塘桥,宗且示心想:“覃管教突然问起,郭以刚的上海亲戚,又让我们留了看守所的电话。
是不是,他有不方便的话要对我说,暗示我跟他联系一下?”
转念又一想:“不管他有事没事,我回去以后,尽快打电话过来问问。”
想定了这事,他走近时洲鹦,与众人一起,去看作业簿:
第一页上,写上了“一起加油”五个字;
第二页上,多画了一双筷子,写了句“真香!照顾好爷爷奶奶”;
第三页上,写了“比我当年强”,又在旁边画了个大拇指;
第四页上,在小脚丫的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唇印。
时洲鹦看完,泪流满面。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准备收了。
梁小硕拦住她,说道:“洲鹦阿姨,后面还有!”
时洲鹦听了,忙翻开第五页,果然,上面有封短信:“洲鹦,你受惊了!
东西悉数收到,我一切都好。
管教干部和室友,对我也很照顾;
孩子们第一次叫我爸爸,我非常非常非常地高兴!
你也要保重,等我回来;
且示已经安排好了工作上的事,帮我谢他;
你们带来的专业书,需要再增加几本,书名写在后面;
我已经见到了,上海人也是农民,赶快签署!”
宗且示和张指柔看到最后一句,马上明白了郭以刚的意思,相视一笑。
看着郭以刚的回信,时洲鹦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自两人重新组建家庭以来,孩子们终于认可了这个后爸。
又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给了他振作起来的勇气。
难过的是,他现在身陷囹圄,前途未卜。
刚刚走上正轨的家庭,又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时洲鹦眼含热泪,想着,看着,继续把作业簿一页页地翻完,生怕再错过郭以刚的只言片语。
等全部翻完,也没发现新的内容。
她回过头来,把郭以刚简短热烈的回信,又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往心里记。
看到最后那句,她理解不了,正准备去问宗且示。
宗且示见了,忙打岔说道:“洲鹦阿姨,我们先去赶末班汽车!”
张指柔见了,也说道:“路上再说。”
时洲鹦听了点头,和张指柔一起,走在众人后面,边走边问道:“以刚写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指柔听了,笑道:“上海人也是农民,是南京大学一个领导的名字,他叫申亦农。
他负责签署南京大学的捐赠协议,应该和以刚关在同一个监室里。
以刚这样写,是让我们想办法,尽快来看守所,请申亦农签署搁浅的协议。”
时洲鹦听了,想了想,又问道:“有话应该直接写出来,干嘛这样绕弯子?”
张指柔看着他,又笑道:“帮犯罪嫌疑人收发信件,要经过覃管教、成管教的审核。
为了不给管教们为难,以刚写得比较隐晦。
好在,覃管教也无意深究,所以才随口问了你一句。
他得知,以刚在上海有亲戚以后,以为那只是以刚的笔误,也就没有再追问你了。”
时洲鹦听了点头。
众人回到9号大院,张指柔、宗且示、宗且若三人,又饿又累。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对大院里的人,说了看守所的情况。
听到申亦农的事,冷双显思考片刻,马上说道:“事不宜迟,不迟明天就去了解一下。”
蒙不迟点头,说道:“如果申组长的确关在里面,按照看守所的管理规定,这件事应该是可以办的。”
冯念初听了,不太放心,问道:“就算申组长能签字,南京大学能不能盖章呢?”
蒙豆豆边想边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南京大学竟然,也不知道申组长的去向。
这中间,就可能另有隐情。”
蒙不迟听了,点头说道:“的确!
按理说,南京大学去公安局报案的时候,公安局就应该知道,申组长被关在了看守所里。
出现这种罕见的情况,除非有两个原因:
第一点,报案的时候,以刚还没有被移送。
第二点,他被羁押在了非公安办案机关。”
温习点头,边想边说道:“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一边签署协议,一边了解情况。
今天,已经是5月6日,离6月底没有多少天了。
先抓紧时间去试一下,能签下来最好,否则,就要准备重新谈判。”
众人听了点头。
宗且示想了想,问道:“试之前,是否告知南京大学,请他们派人同我们一起去?
否则,就算我们好不容易签了下来,他们不认可,也不会盖章。”
蒙不迟点头,说道:“这样,我先去了解申组长的羁押原因,回来以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的方案。”
冷双显点头,补充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以免将来被动!
且若,你先准备好协议。”
宗且若听了点头,众人散去。
第二天,吃完早饭,宗且示见周娴香精神越来越好,还能帮着张指柔、白薇、孟执秋收拾碗筷。
心里高兴,笑道:“大师母,看来失眠很有魔力,能让你返老还童啊!
看你这个架势,又能剖鱼杀鸡,给我们做好吃的了。”
张指柔听了,佯装生气,说道:“怎么,你敢嫌弃我做的饭菜,没有周妈妈做的好吃?”
宗且示听了,见她们两人谁都得罪不起,连忙拍起了马屁,笑道:“各有千秋!
指柔奶奶做的鸡和鱼,属于北方菜系,甜咸分明,磅礴大气。
大师母做的鸡和鱼,南北兼容并蓄,发扬本味,淡雅精致。”
周娴香听了,笑道:“马屁精!”
接着,看着众人,又说:“本来不想说的!
这不,给这个活祖宗,鱼啊鱼地念叨,我忍不住,还想预言一次:
这几天,我做梦见到大片大片的鱼肚云,在我眼前我晃来晃去的。
还有大群大群的蜻蜓,从东往西不停地飞。
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预言?”
宗且若听了,问道:“周妈妈,在梦里,你能看到水吗?”
周娴香摇头,说道:“我只顾看云和蜻蜓了,没有注意下面。”
冯念琴正准备上班,听了他们的对话,笑道:“周妈妈,如果没有水,就不是预言!
在云南建设兵团,只有大片水域的附近,才有漂亮的白云和成群的蜻蜓!”
宗且示点头,也笑道:“如果,周妈妈你看到,有一只蜻蜓长得像我,那就一定是预言:
那是老天爷,借周妈妈的预言告诉我,且示赶快去云南,连带着鱼鳞烤出来的鱼,加上蘸水吃,最最香了!”
宗且若听了,大笑道:“大师母的预言,源于天地灵气,服务劳苦大众。
怎么可能,只为了你一个小小的宗且示?
你也太小瞧,我们大师母的格局了吧!”
宗且示端起早饭,一边往梁有余房间走,一边笑道:“我就是劳苦大众,怎么就不能为我预言了?
我马上就去请教大师傅!”
宗且若听了,又笑道:“大师傅只会包庇你,问了也不算数。”
冯念琴看着两人,笑说:“梁太爷知识渊博,说的话,多半实事求是。”
宗且示听了,得意地说:“还是念琴知书达理。”
宗且若马上回敬道:“你还当真了?
人家念琴,是看你可怜,去不了云南,才这么说的!”
众人听了都笑。
宗且示听了,假装难过,跌跌撞撞走进了梁有余的房间。
梁有余见他,怪模怪样地闯了进来,笑着问道:“且示,谁把你气成了这样?”
宗且示看着他,把周娴香的预言一说,梁有余马上笑道:“老婆子的话不能听!
上次,她想骗我多活动,硬说看到了一个画面。
说看到我,每天下床活动两次,去吃午饭和晚饭。
现在,她的谎言,早就不攻自破了!”
宗且示听了,笑道:“大师父说的对!
大师母的心思深不可测,经常变成大骗子,跟我们斗智斗勇。
我们可不能,上她的当,受她的骗!”
梁有余笑着点头,问道:“你今天,准备去哪里玩?”
宗且示一边放好早饭,一边说道:“去南京大学,帮以刚叔叔拿书。”
接着,把丁彪、申亦农的事情,对他简单说了一下。
梁有余听了,眉头一皱,缓缓地说道:“佳佳上次回来,光吃饭,不干活。
如果,营救他们费力,就叫佳佳回来出出力!”
宗且示听了,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马上记在了心里。
然后,大笑道:“大师傅眼里,果然不揉沙子。
老妈想偷懒,门都没有!”
说完,出门去忙。
之后的二十天,每隔几天,宗且示和张指柔都会陪着时洲鹦去一次看守所。
一来,去打听郭以刚的消息。
二来,给他送菜、送水果、送书报。
在此期间,他们也认得了楚罡副所长和成峰管教。
楚罡为人端方,不苟言笑,因蒙不迟与他打了招呼,才勉强与他们见了一面。
成峰见了他们,倒是非常热情,只是托他办的事,经常丢三落四,没有几件,能办得顺顺利利的。
逼得宗且示等人没有办法,尽量挑覃塘桥值班的时间去看守所。
一个星期前,覃塘桥告诉他们:因盗窃事实清楚,金额较大,丁彪已被批准逮捕,等审判结果出来,就要去监狱服刑了。
众人听了,想起这些日子里,郭以刚受他的那些气,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郭以刚和丁彪分开的时间,指日可待了!
没想到,时间过了一个星期,丁彪还是没走。
覃塘桥见了他们,说道:“一般来说,从批捕到审判,再到去监狱服刑,需要一两个月时间。
遇到特殊情况,还有可能再延迟。
所以,在时间上,一下也说不准。”
宗且示听了,问这个星期丁彪有没有欺负郭以刚。
覃塘桥想了想,说道:“在第三监室里,比丁彪先来的犯罪嫌疑人,释放的释放,入狱的入狱,已经没有几个了。
他现在,成了里面,入所时间最长的人。
按照看守所的管理规定,对于那些羁押时间长,熟悉监室情况的人,可以安排他们协管监室。
谁知道,这个丁彪,竟然蹬鼻子上脸,把自己当成了管教,对别人颐指气使,一副牢头狱霸的样子。
为这些事,我已经教训过他好几次。
如果他再不改,我们就要采取措施了!”
众人听了,忧心忡忡,都希望丁彪赶紧下监狱。
宗且示担心的事情,除了看守所,就是请申亦农签署协议的事情了。
这两件事,都想去找蒙不迟,让他帮忙推动一下。
只是,自从蒙不迟回了省公安厅,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也没有打来过电话。
宗且示记着张指柔的话,又不能为了这种小事情,去打搅蒙不迟。
他就只能,把两件事情,放在心里憋着。
月底之前,宗且示只干了三件事:
回了两次沙洲公社,带了粮食回来,足够刘向阳吃上半年;
应邀参加了一次商务谈判,获得了沈晚娘的表扬;
待在大院里,埋头学习商务英语和财会英语。
只是,憋了那么长时间,想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南京大学的捐赠协议就要到期,他实在忍不住,还是跑了一趟省公安厅。
在公安厅门口,他足足等了半天时间,终于见到了蒙不迟。
蒙不迟从大院里跑了出来,问明了宗且示的来意,只说了一句话:“回去等消息。”
然后,看都没有看他,就跑了回去。
宗且示在公安厅吃了个瘪,回到家里,安安稳稳地过了几天。
虽然,没有等来蒙不迟的消息,却接到了覃塘桥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