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爆炸声，还有那种不属于人类的嘶吼，从基地深处滚滚而来，像是闷雷在地下炸响。
整个通道都在轻微地摇晃，头顶的水泥天花板上，灰尘和碎屑不停地往下掉。
“走！”陆峰没有丝毫犹豫。
他一把将那两张沾染着历史尘埃的照片塞进怀里，端起步枪，手电筒的光柱直指黑暗的深处。
照片上的内容让他心里的拼图又完整了一块，但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七三一部队，青铜之骨。
这两者果然纠缠在了一起。
日本人当年在这里，不只是为了研究病毒，他们是在解析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超自然力量，并试图将其武器化。
“天照病毒”很可能就是这种解析过程中的副产品，或者说，是失败的产物。
而真正的核心，是那块青铜之骨碎片。
陆峰心想，那块碎片后来被带出了基地，最后出现在了红河谷那个向导的尸体里，被自己找到。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带走了它？又是谁杀了那个向导？
这些念头在陆峰脑子里一闪而过，但眼下，他没时间深究。
前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说明战况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乌鸦”、“衔尾蛇”，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怪物，终于在这座地下的坟墓里，展开了一场血腥的派对。
三人快速沿着走廊向前推进。
秦锋走在最前面，他那高大的身躯像一堵移动的墙，手里的军刀已经反握。
岚跟在陆峰身后，鼻子在空气中不停地抽动，分辨着各种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血腥味，硝烟味，福尔马林的味道，还有一种……类似臭鸡蛋和金属烧焦的混合气味。
那是怪物的味道。
穿过刚才那个半人半鬼守卫所在的走廊，前面是一个岔路口。
左边的通道相对狭窄，墙壁上挂着“第一实验区”的日文标牌。
右边的通道则要宽阔得多，标牌上写着“物资运输通道”。
重机枪的声音，就是从右边传来的。
“走右边。”陆峰做出判断。
从声音判断，交火地点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走宽阔的运输通道，可以更快地接近战场，也能更好地观察情况。
三人拐进右侧的运输通道。
刚一进去，脚下就“咔嚓”一声，踩到了什么东西。
陆峰用手电筒一照，是一截断裂的人类腿骨，上面还挂着几缕腐烂的布条。
整个通道里，散落着大量的骸骨。
有些穿着破烂的日军军服，有些则像是平民的衣物。
这些，应该就是当年那场内部暴乱的牺牲品。
日本人，劳工，还有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怪物，在这里同归于尽。
陆峰心里没有半点同情。
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又往前走了大约两百米，通道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
这里像是一个地下的火车站台，有好几条铁轨汇集于此，旁边还停着几节锈迹斑斑的平板列车。
洞穴的顶部很高，悬挂着巨大的照明设备，但早已熄灭。
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只能照亮其中一小片区域。
而激烈的交火，就在这个巨大的洞穴里爆发。
“突突突突突——！”
一挺架在平板列车上的pKm通用机枪正在疯狂地射击。
机枪手是一个壮硕的苏联人，他赤裸着上身，一边射击一边用俄语大声咒骂着。
在他的周围，还有一群“乌鸦”的成员，他们依托列车和堆积的物资箱作为掩体，用AK步枪进行火力压制。
他们的对手，则是在洞穴另一侧的几根巨大石笋后面。
从那边不时闪现的枪口火光和短促的点射声来判断，是美国人。
m1卡宾枪清脆的射击声，在洞穴里回响。
苏联人火力凶猛，但美国人占据了更好的地形，打得很有章法，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
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他们并不是这里唯一的主角。
在洞穴的阴影里，还有一些东西在快速地移动。
陆峰看到了。
那是和之前在外面遇到的那种人形怪物一样的东西。
它们四肢着地，行动迅捷，皮肤上覆盖着暗红色的鳞片，在昏暗中，那一只只凸出的独眼闪烁着诡异的黄光。
少说有十几只。
它们似乎被枪声和火光吸引，从洞穴的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不分敌我地朝着苏联人和美国人发起了攻击。
一个美国大兵刚刚从石笋后面探出头，就被一只从侧面阴影里扑出来的怪物按倒在地。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喉咙就被怪物锋利的牙齿咬断。
鲜血喷溅，那怪物贪婪地撕咬着尸体，发出的咀嚼声让人头皮发麻。
另一边，一个苏联特工试图用手雷去炸一只扑向他的怪物。
但他刚拉开保险，那怪物的爪子就已经划开了他的肚皮。
手雷掉在地上，轰然爆炸。
爆炸的气浪将特工和那只怪物一起掀飞，血肉横飞。
场面彻底变成了一锅粥。
苏联人，美国人，怪物。
三方势力在这片地下的空间里，展开了一场最原始、最血腥的厮杀。
陆峰三人隐蔽在一个巨大的设备箱后面，冷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动手吗？”秦锋压低声音问道。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敌人，最好让他们同归于尽。
“不。”陆峰回答。
他的目的不是参与这场混战，而是找到“神殿”的中心，拿到或者摧毁“天照”病毒。
现在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有利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们得从这里过去。”陆峰指了指洞穴的另一端。
那里有一条通往更深处的通道。
但要过去，就必须穿过这片混乱的战场。
“等他们打得再乱一点。”陆峰说。
他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所有人都无暇顾及他们的机会。
就在这时，岚忽然拉了拉陆峰的衣角。
她指了指洞穴顶部，一个通风管道口。
那里的金属格栅，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上面有人。”岚用口型说道。
陆峰心里一动。
是那帮神秘的“自己人”。
他们果然也在这里。
而且，他们选择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路线。
他们是利用了基地的上层结构，像幽灵一样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移动。
陆峰顺着岚指的方向看去，手电筒的光柱不敢直接照射，只是用余光扫过。
他什么也没看到。
但陆峰相信岚的判断。
那帮人，就在上面看着。
看着下面的美国人、苏联人和怪物互相残杀。
他们和陆峰一样，在等待机会。
或者说，他们在等待陆峰做出选择。
陆峰心里升起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可能都在那帮人的监视之下。
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
“我们不过去了。”陆峰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去？”秦锋一愣。
“我们去那边。”陆峰指了指左边，第一实验区的方向。
他不想按照别人铺好的路走。
既然右边是战场，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那他就偏要走没人注意的左边。
他要跳出这个棋盘，自己来制定规则。
而且，陆峰有一种直觉。
病毒研究的核心，应该在实验区，而不是在运输通道。
“走。”
陆峰不再犹豫，带着秦锋和岚，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个巨大的洞穴，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岔路口。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洞穴顶部的那个通风管道口，一截黑洞洞的望远镜，缓缓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