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光亮从窗外渗进来，洒在张育的脸上，那里早已被片片水渍覆盖。双眼通红的她还没从回忆里出来，只是喃喃地看着虚空：“我有时候真恨她！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就不再听我的一句劝！我真是恨透她了！
她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善良！她为什么要长了好心眼！我真是恨她-----”
她缓缓蒙住脸，痛苦地念着：“可是她已经死了，我发现，我还是更想她……我还是更想她……这个世界，已经再没有我的阿昭了……”
审讯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沈芝兰扯出纸走过去递给她，语调十分温柔：“请节哀吧！”
张育没接纸，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这狭小的空间，成为她想念好友的天堂。
…
李熊将这里面的情况一概揽入眼里。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迅速振作精神，朝另一间审讯室走去。
眼前的史作，经过一夜的磋磨，已历尽沧桑，像是老了好几岁。
“7月26日00：00到02:00，你到底去了哪里？”李熊这次态度很坚决，脸上明显带有怒意，“你真的要一直拖下去吗？”
“最长时间不得超过25小时。”史作抿着干涩的嘴唇，此时已然激动不起来了，“我说警官，只要时间一过，你不得不放我走！”
李熊冷嘲：“呵！你想的可真美！”
史作一下不干了：“难道你还想拘留我？警官，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你凭什么拘留我！警官，等我出去我要告你！”
“你告得了我吗？”李熊嘲弄地盯着他：“你能不能出去都是两回事！怎么告我？”
“我怎么出不去！”史作着急忙慌地反驳：“我又没有犯罪！”
“我说你犯罪了吗？”
“你没有说！”
“那你会犯罪吗？”
史作刚想说不会，随即又停住。
李熊瞅着他，突然不说话。
史作原本以为又是一轮猛烈突击，谁曾想，对方竟然不说话。
这会儿，不是李熊不说话，是耳机里传来最新的消息：痕迹鉴定已经把足迹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只需要将嫌疑人足迹采集去比对，就能确定了。
他对耳机说道:“来把人带过去吧。”
史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外面就进来两个人将他架了出去。
“喂喂喂，你们要干嘛？我告诉你们，你们别乱动，我要告你们！”
架着他的其中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警告:“不要动的是你啊，小伙子！乖乖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
转眼已近中午，沈芝兰收到食堂送来的饭，坐在办公室边吃边看电脑。
史作和张育已经带去捺印足迹，她坐在这里，继续观看早上的现场视频。
案发时间段里，红色的玫瑰花雨从空中散落，帷幔飞扬，悦耳的歌声从四面八方降落，落在每个粉丝的心里，空气中应该萦绕玫瑰的香气。
这首歌叫《梦》。
悠扬的配乐响起，耳边吟唱出的曲调，温暖，又带着说不明的悲伤。
“当我从夜空坠落的刹那
光明已吹响唢呐
当黑暗被白色容纳
我的心是否平静如蜡
是什么样的缘分
迫使我们分离
春秋不再索味
冬夏已然分明
我想 心悦与你
超过自己浅薄的性命
我不信宿命
追逐虔诚的剪影
翻过崇山峻岭
换来一场骤然的清醒
春秋不再分明
世界漫步阴影
象征爱情的箭矢
射落在我的掌心
犹如寒冰飞逝
左右不过是梦境技痒
不断追忆过往
权当繁华怅惘
一醒
结局终散场
结局终散场
散场
…”
她再次点进去看歌曲灵感介绍，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分离。
这到底代表什么呢？
分离是分开，是亲人分开，是友人分开，是爱人分开。
到底是谁分开呢？
心悦……
难道失恋了？
真是一个有才的人，这辞藻，这作曲，简直天才。
“咳咳！”
她看得太入神，竟然吃饭把自己呛到了！
“扣扣……”
“进来！”
余珉进来时看到沈芝兰还在咳，不禁问：“沈老师，你怎么了？呛着了？”
“这么明显吗？”她红着脸缓了缓，终于是止住了咳。
余珉抽了一张纸递给她，“看什么这么入神？”
沈芝兰接过纸擦嘴，便听见他讲道：“你还在看他？不会你真的喜欢这款吧？”
沈芝兰问：“我看上去这么肤浅吗？”
余珉摇摇头，“你不像肤浅的人。”
“那你真猜错了！”沈芝兰继续拿饭来吃，张口道：“其实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余珉听到这话，似是半开玩笑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沈芝兰连想也不想，套用网络用语：“你很帅，帅掉渣了。”
余珉：“……”
是他不配用真话回答吗？
她这边刚吃完饭，马局就来电话了。
她随手拿了接起：“喂，马局？”
马凉在那头说：“有时间吗？”
“有。”
“来送送一个人！”
“好。”
余珉看她挂完电话才问：“做什么？”
“送人！”
沈芝兰拿起饭盒垃圾往外走，“你随意。”
“我也出来看看。”
“你自便。”
他俩刚出来 ，正巧遇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所有的目光都带着一种异样色彩在他们身上打转。
沈芝兰脸不红气不喘：“在讨论案子。”
余珉倒显得有些局促，“嗯，是的。”
马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是笑笑，回头对沈芝兰讲：“沈警官，凌越的家属，麻烦你送送。”
沈芝兰的目光与刘艳撞上，她应了：“好。”
于是几个人往楼下走，等看到他们出门走远了，马凉才站在楼道里，压低声音说道：“你叔叔的建议，看来你是听进去了。”
余珉没说话。
马凉继续压着声音说：“这世上的事情，刚开始被迫着去做，都是十分痛苦的。时间久了，当那种痛苦成为一种本能时，反而没觉得痛苦了。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是因为你还没尝到。可能真正去品尝时，才发现那瓜，竟然是自己这辈子吃到的最甜的瓜了。”
余珉还是沉默，看着远处。
马凉笑了笑，独自走了。
余珉走到他的位置，又往前走了走，目光朝市局大门跑去。
他在心头问自己：“那瓜，真的是这辈子吃到的最甜的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