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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三年,弹指而过。 这三年里,长栋仿佛变了个人。昔日那份因中举而生的些许轻狂早已被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内敛的气度,如同被时光河水反复冲刷的卵石,敛去了棱角,却更显坚韧光滑。

他并未返回宥阳,也未常住盛京老宅,而是在长柏的帮助下,于京城僻静处租赁了一处小院,只带了一个老仆和一个小厮,闭门苦读。他婉拒了大多数无谓的社交应酬,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问之中。

这三年来,他做了三件事。 其一,精研经典,查漏补缺。他将上次会试的失利视为一面镜子,反复揣摩自己文章的不足之处。他将在顾家庄园时顾廷烨指点他的那些笔记、游记、地方志又重新翻出来,结合京城能接触到的更多邸报、政论文章,细细研读。他不再满足于泛泛而谈,而是力求对每一个经义论点、每一条时政策略,都追根溯源,理解其深层逻辑和现实关联。书房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

其二,虚心求教,广纳百川。他深知自身视野仍有局限,便时常拿着自己的文章,虚心向长柏请教。长柏虽公务繁忙,但对这个肯吃苦、有悟性的庶弟也多有提点,往往一针见血,直指要害。此外,他还通过长柏的关系,拜访了几位不慕虚名、学问扎实的致仕老翰林,聆听他们的教诲。他甚至会去茶馆酒肆,听那些不得志的文人、走南闯北的客商谈论天下事,从中汲取最鲜活的养分。

其三,勤练笔耕,厚积薄发。他坚持每月做数篇时文策论,题目或来自历届考题,或自己模拟时政热点。每一篇文章都反复修改,字斟句酌,直至自己满意为止。他将明兰的信放在案头,每当有所懈怠或自我怀疑时,便看上一眼,“可以输,却绝不能认输”那句话,如同最有力的鞭策,激励着他一次次重新拿起笔。

三年的光阴,就在这青灯黄卷、墨香笔影中悄然流逝。长栋的面容更显清癯,眼神却愈发深邃明亮,那是一种经过沉淀和积累后,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与从容。

偶尔,明兰会从宥阳寄来家书和衣物吃食,信中从不催问功课,只关心他的身体起居,聊聊家常趣事,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他枯燥的苦读生涯。顾廷烨也曾托人捎来一封短信,只有寥寥数语:“静心,凝神,以待天时。”长栋将这张短笺与明兰的信珍藏在一起,视若珍宝。

转眼间,又一届会试之期临近。 这一次,长栋心中没有了三年前的志忑与幻想,只有一片平静的笃定。他已尽了人事,剩下的,便听天命。

入场前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次日清晨,他仔细检查了考篮中的物品——都是明兰早早派人送来的上等笔墨纸砚以及耐存放的精巧吃食。他穿上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旧斓衫,神态从容,如同去赴一场寻常的聚会。

再入贡院,看着那熟悉的、压抑的号舍,长栋的心境却已大不相同。他不再觉得这里如同囚笼,反而将其视为一个检验自身所学、挥洒才华的舞台。找到自己的号舍后,他不慌不忙地安置好物品,磨墨润笔,静待发卷。

考题下发。经义题中规中矩,但暗藏机锋。策论题则直指当下朝廷热议的漕运改革与边贸利弊,这正是长栋这三年来重点关注的领域之一!

若是三年前,他或许会心中窃喜,急于下笔,堆砌所知。但此刻,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先是仔细审题,反复推敲题目背后的深意和考官可能的取向。然后,他并未立刻动笔,而是先在草稿纸上列出提纲,明确中心论点,安排论据层次,思考如何将书本理论与这三年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有机结合,做到既有高度,又接地气,既符合圣贤之道,又能解决实际问题。

号舍中异常安静,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其他考生焦躁的叹息或咳嗽声。长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已隔绝。他下笔沉稳,思路清晰,引经据典恰到好处,分析时政切中肯綮,提出的建议也务实可行,不再有丝毫的书生空谈之气。

九天时间,他合理安排,不急不躁。该答题时全神贯注,该休息时努力入睡,该吃饭时细细咀嚼明兰准备的美味。他甚至还有闲暇,在最后一天仔细将答卷誊抄一遍,字迹工整,卷面整洁。

当最终交卷的锣声响起时,长栋平静地放下笔,仔细整理好答卷,心中一片坦然。无论结果如何,他已将自己三年来的积累和感悟,毫无保留地倾注于此。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便再无遗憾。

走出贡院,春日暖阳照在身上,他微微眯起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后,是无数或兴奋、或沮丧、或麻木的考生,而他,只是平静地汇入人流,如同滴水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