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动跃迁！”
银面的指令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敲碎了工坊内因那段破碎史诗带来的短暂凝滞。没有时间消化，没有时间感慨，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引擎过载注入！规则迷彩最大功率！固定所有活动部件！”锈铁的电子音在尖锐的警报声中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悸的冷静，但它传感器核心那急速旋转的暗色星云，暴露了此刻运算的狂暴。工坊核心——那个生锈的保险箱——发出了濒临解体的刺耳嗡鸣，库存的秩序结晶被瞬间抽干，化为一道狂暴的能量洪流，涌入那坨扭曲的、如同怪物的心脏般搏动起来的跃迁引擎！
“抓紧了！这趟车可没安全带！”托雷基亚咆哮着，混沌能量不再用于精细操控，而是如同最粗糙的缓冲材料，疯狂地填充到工坊的每一个缝隙，试图将这堆勉强拼凑起来的“破烂”在接下来的风暴中粘合在一起。
我几乎将刚刚恢复的一丝融合能量全部榨取出来，化作一层薄薄的金白色光膜，勉强覆盖住我们四人和昏迷的小石子。这不是防御，而是最后的“存在锚定”，祈祷着在规则乱流中，我们不会彻底迷失自我。
嗡鸣声陡然拔高，变成了撕裂耳膜、甚至撕裂灵魂的尖啸！跃迁引擎中央那个扭曲的漩涡猛地扩张，不再是吞噬光线，而是开始疯狂地撕扯我们周围的一切！工坊的墙壁、地板、屋顶，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如同被投入漩涡的彩色颜料，失去了固有的形态和意义！
“跃迁启动！坐标已设定（模糊）！祝好运！”锈铁的声音在剧烈的空间震荡中变得断断续续。
下一秒，天旋地转！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旋转，而是规则层面的彻底颠覆！我感觉不到上下左右，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视野被无数破碎的、毫无逻辑的色彩和符号填满，耳边是亿万种规则相互摩擦、冲突、湮灭产生的、无法形容的噪音洪流！灵魂像被扔进了高速离心机，又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窖，紧接着又被抛入恒星核心般的熔炉！
“稳住意识！跟随‘摇篮’的共鸣！”银面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在狂暴的乱流中艰难地传递着。我能模糊地感觉到，他那乳白色的契约之力正死死地锚定着某个遥远的方向，那是我们设定的、关于“规则之源初始频率”的模糊坐标。
托雷基亚的混沌能量在乱流中反而显得如鱼得水，但又无比危险。它像是在惊涛骇浪中疯狂舞动的海草，时而帮助我们偏开致命的规则碎片，时而又差点将我们卷入更深的混乱漩涡。他本人则在共享的网络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
锈铁与工坊一体，承受着最大的冲击。我能“听”到它核心处理器过载的哀鸣，能“看”到工坊的结构在规则风暴中不断崩解又强行重组的惨烈景象。它沉默着，将所有算力都用于维持最低限度的结构完整和航向修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毁灭性的规则乱流毫无征兆地骤然减弱！
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的膜，周围疯狂撕扯的力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
一种比垃圾迷宫更加彻底、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跃迁引擎发出了最后一声如同叹息般的低沉嗡鸣，然后彻底熄火，表面布满了裂痕，显然已经报废。
工坊内部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蹂躏过。逻辑墙大半坍塌，忧郁窗帘只剩下几缕布条，屋顶破了几个大洞，露出外面一片……无法形容的景象。
没有熟悉的垃圾山，没有扭曲的规则光流。
我们悬浮在一片广袤无垠的、绝对的灰色之中。
上下四方，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均匀的、没有任何细节、没有任何光线变化、甚至没有任何“空”或“实”概念的纯粹灰色。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温度，连规则都仿佛陷入了沉睡，或者说……死亡。
“跃迁……结束。”锈铁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杂音，“引擎损毁度100%。工坊结构完整性剩余29%。能量储备：3%。”
它停顿了一下，传感器扫过外界。
“外部环境分析：未知规则空间。规则活性接近于零。未检测到任何已知能量签名、物质存在或信息波动。定位系统完全失效。无法确定当前坐标。”
无法定位？规则死寂？
我们……掉到哪里来了？！
托雷基亚挣扎着从一堆零件里爬出来，看着外面那片绝望的灰色，骂了一句：“妈的……这鬼地方……比老子的混沌还‘空’！”
银面走到破损的门口，凝视着那片灰色，面具下的气息凝重到了极点。“这里的规则……不是混乱，而是……‘枯竭’？像是被彻底抽干了所有活性的……‘规则荒漠’？”
我的心沉了下去。规则荒漠？连混沌和秩序都几乎不存在的绝地？在这种地方，我们如何恢复？如何寻找线索？如何离开？
就在这时，被银面放置在相对完好角落的小石子，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神依旧迷茫而脆弱，但之前的空洞被一种深深的恐惧取代。他环顾四周，看到这片绝望的灰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里……是……‘坟场’的……‘里层’……”他声音微弱，带着哭腔，“我……我好像……听那些‘影子’……提到过……所有被它们……彻底‘遗忘’干净的东西……最终……都会被扔进这里……永恒的……‘静默’……”
被彻底遗忘之物最终的归宿？永恒的静默坟场？
我们千辛万苦，甚至付出了工坊半毁、锈铁异化的代价，进行的这次绝望跃迁，最终……竟然跳进了一个宇宙级的垃圾填埋场最底层？！
希望，仿佛被这片无尽的灰色彻底吞噬。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