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王敬忠这位年过六旬,怼过权臣,斗过勋贵,一辈子都没怕过事的老头,此刻正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张老脸皱得跟苦瓜似的,在殿前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急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那模样,活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玉门关外,西域三十六国的使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们说再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就……就要在关外开一场‘斗舞大会’,比一比谁家的舞女腰更软!”
“泉州港那边,十几个南洋小国的国王,自己坐船来了!现在全堵在港口,天天在甲板上开宴会,把我们港口的鱼都快吃光了!还说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撒豆成兵’!”
“北边的辽东镇更离谱!高句丽、扶余、新罗的使团,为了谁先进关,谁排第一,已经在关外干了三架了!闻人老将军的信上说,他再不放人,他们就要自己打进来了!”
王敬忠每说一句,满朝文武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叫什么事啊?以前是大炎求着别人来朝贡,人家还爱搭不理。
现在倒好,不请自来,还成群结队,拖家带口,搞得跟赶集似的!
“王大人,莫急!”
新任礼部侍郎,一位年轻的“天子门生”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地说道,
“我大炎乃天朝上国,自有威仪!此等不告而来之举,于理不合!臣以为,当将他们尽数劝返!待其递上正式国书,再依礼制,准其入京!”
“劝返?说得轻巧!”
兵部左侍郎怒斥道:“祖宗礼法岂是摆设?百国使臣不告而来,若如此轻易放入,我大炎国体何在!”
那年轻的礼部侍郎立刻反唇相讥:“侍郎大人此言差矣!今时不同往日,神君陛下威加四海,万邦来投乃是天命所归!我等若拘泥于陈规旧俗,将诚心来朝者拒之门外,岂非是向天下示我大炎之小气,寒了万国之心!”
很快,整个大殿就变成了菜市场,文官们引经据典,唾沫横飞,武将们在一旁摩拳擦掌,恨不得把那帮堵门的使团拖进来练练手。
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小皇帝炎辰,此刻却趴在龙椅的扶手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昨天晚上,为了“设计”那座新都,耗费了太多心神,实在是困得不行。
迷迷糊糊之间,他仿佛回到了前世,正参加一场盛大的展会。
人山人海,万商云集,热闹非凡。
他咂了咂嘴,开始在龙椅上,说起了梦话。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孩童特有的,软糯的鼻音。
“客……客人……”
大殿里吵得不可开交,没人注意到他的动静。
“好多……好多客人……”
炎辰翻了个身,小胖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似乎在跟谁打招呼。
“都……都来……开派对……”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却如同魔音贯耳,精准地,钻进了离他最近的王敬忠和陈无病的耳朵里。
陈无病还在发愣:
“派对?啥是派对?”
而王敬忠,在听到“好多客人”、“都来”这几个字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被一道九天神雷,从头到脚,劈了个通透!
他那因为熬夜和焦虑,而布满血丝的浑浊老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乱?堵?
不!不!陛下根本不觉得乱!
陛下甚至觉得……来的客人,还不够多!
他不是在烦恼,他是在……期待!
他希望更多的客人到来!他希望所有人都来!
他要办的,不是一次简单的朝会,而是一场席卷天下,囊括四海的……超级大派对!
“我懂了……老臣……懂了!!”
王敬忠猛地抬起头,整个人状若疯魔,他冲到大殿中央,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肃静!!”
整个菜市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王敬忠这副要吃人的模样给吓到了。
王敬忠的身子猛地一僵,脸上的焦躁瞬间凝固。
他侧耳倾听,那稚嫩的梦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混沌,让他浑浊的双眼先是茫然,继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懂了!他彻底懂了!原来如此!原来陛下的格局早已不在一城一地,而在整个天下!
一股巨大的狂喜和羞愧涌上心头。他“噗通”一声,朝着龙椅的方向,重重跪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又洪亮如钟:
“陛下神谕!老臣……领旨!陛下心怀天下,海纳百川!您不是嫌客人太多,是嫌我们为您请来的客人,太少啊!”
“这些不请自来的使团,不是麻烦!而是天意!是上天在昭示我们,我大炎的威名,已经远播四海!是时候,向天下万邦,展现我天朝的煌煌盛威了!”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满朝文武,全都傻了。
他们看看睡得正香,还咂巴着嘴的小皇帝,又看看状若疯魔的王敬忠,大脑彻底宕机。
神……神谕?
就这?就这睡个觉说句梦话,就是神谕了?
王大人,您这“顿悟”的姿势,是不是太熟练了一点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王敬忠已经直起身,声音洪亮地提出了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疯狂的建议!
“臣,斗胆提议!与其被动地迎接这些散兵游勇,不如,由我大炎,主动出击!”
“我朝当效仿太祖旧事,广发‘英雄帖’!派遣使团,遍访天下百国!正式邀请他们的国王、使者,于明年开春,新都落成之日,齐聚我天启城,共襄盛举!”
“我们要办的,不是一次普通的朝贡,而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万国来朝’大典!!”
——轰!!
“万国来朝”四个字,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引爆!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盛况?
那是一种怎样的荣耀?
一想到那个画面,所有官员,无论老少,无论文武,全都激动得浑身颤抖,热血上涌!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再无人反对!再无人质疑!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意志,都因为一个宏伟的目标,而凝聚在了一起!
当天,数十道圣旨,从宫中发出。
数十支由最优秀、最狂热的“天子门生”率领的使团,被迅速组建起来。
他们带着足以让任何国王都无法拒绝的国礼——巨大的“天子镜”、精美的丝绸、醇香的茶叶,以及足以削铁如泥的“神启宝刀”。
捧着由小皇帝亲手“画”上了一只可爱小脚印的烫金国书,从天启城出发,奔赴四面八方。
他们的使命只有一个:
告诉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文明,每一个国度。
东方,大炎王朝!
神君陛下,邀请你们,来参加一场,将决定世界未来格局的,盛大派对!
养心殿的最高处,炎辰迎风而立,小小的身子,披着夕阳的余晖,俯瞰着那些如同繁星般,向着世界各处散去的使团。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平静而深远的微笑。
”太祖爷爷,棋盘……已经铺好了。“
”哼,小子,别高兴得太早。“
帝魂那威严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撒下的这张大网,固然能网住无数趋名逐利的锦鲤。“
”但你要记住……深海之中,同样被这巨网惊动的,还有那些,潜伏在黑暗里,对血肉和财富,无比贪婪的……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