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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委纪检特别调查组的出现,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黑屋里凿开了一线天光。路也三人连同“山猫”小组,被秘密安置在省军区下属一个绝对安全的招待所内,与外界彻底隔绝。高天扬组长亲自与他们进行了数次长时间、高密度的谈话,那枚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U盘,连同王浩备份的其他电子数据,被作为最高机密,由专人护送前往首都。

招待所的条件很好,三餐准时,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心跳。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安全”和“平静”,反而让路也他们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应。就像一直紧绷的弓弦突然松弛,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赵磊在房间里烦躁地踱步,时不时对着空气挥两拳:“他妈的,这就完了?把我们关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林霄还在医院躺着呢!”

王浩则大部分时间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代码流,他在反复检查自己备份的数据是否有任何纰漏,眼神里依旧充满了警惕。多年的技术工作让他养成了对任何“绝对安全”都保持怀疑的习惯。

路也相对平静,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戒备森严的院落。高天扬的出现,意味着事情已经上升到了他们无法触及的层面。这或许是好事,意味着上面的重视;但也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性隔离”,甚至……是某种等待。

他在等,等一个结果,等一个交代。也在等,可能随之而来的、更猛烈的风暴。李振国那样级别的人物,其根系之深,关系网之复杂,绝非一次突击和一份证据就能轻易扳倒。高天扬代表的是一股力量,但对方难道就束手待毙?

第三天晚上,高天扬再次来访,脸色比前几次更加凝重。

“情况比预想的复杂。”他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李振国极其关联人员,表现出极强的反侦察能力,部分关键证据链被人为切断或模糊化处理。而且,有一股强大的阻力,在试图将事件定性为‘个别军官违纪’,想把影响压到最小。”

路也的心一沉,果然如此。

“那我们……”赵磊忍不住开口。

“你们提供的证据至关重要,是打破僵局的关键。”高天扬肯定道,“但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更直接的证据,尤其是能证明其背后更大图谋、以及可能存在的境外势力勾连的证据。任建军是关键人物,必须找到他。”

“任建军不是被劫走了吗?我们上哪儿找去?”赵磊懊恼地说。

高天扬看向路也,目光深邃:“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分析,任建军很可能没有离开本省,甚至……没有离开本市。他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是那些我们常规力量难以覆盖,或者说,容易被忽略的盲区。”

“比如?”路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广袤的山区,废弃的三线厂矿,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边缘。”高天扬缓缓道,“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极其熟悉,早年曾在这些地方进行过勘测和驻训。而且,在这些地方,他更容易得到某些‘地方势力’的暗中庇护。”

路也明白了。调查组的力量主要在城市和明面上的体系内,对于深入复杂地形进行搜捕,并非所长,而且大规模行动容易打草惊蛇。这个任务,最终可能还是要落到他们这些熟悉本地情况、且与任建军有着直接恩怨的“民兵”身上。

“高组长,您的意思是……”路也的声音平静无波。

“不是命令,是请求,或者说,是一次合作。”高天扬纠正道,语气严肃,“我们需要一支精干、可靠、具备极强野外生存和作战能力的小队,作为我们的‘眼睛’和‘尖刀’,潜入这些区域,进行侦察和确认。一旦发现任建军的踪迹,不需要你们动手,只需精确定位,我们的人会负责抓捕。”

他顿了顿,看着路也三人:“这个人选,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们。但是,我必须明确告诉你们,这个任务比你们之前经历的任何一次都要危险。你们要面对的,不仅是老奸巨猾、穷凶极恶的任建军及其死忠,还可能包括被他收买的亡命之徒,以及……那片自然环境本身。而且,你们将得不到任何官方身份的承认,一旦暴露,后果自负。”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赵磊和王浩也看向了路也。

路也几乎没有犹豫,他站起身,身体挺得笔直:“民兵,保家卫国。清除内部蛀虫,维护军队纯洁,同样是我们的责任。这个任务,我们接了。”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信念和最坚定的决心。

高天扬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他重重拍了拍路也的肩膀:“好!我会为你们提供一切必要的、非制式的装备和信息支持。但是,训练和准备,要靠你们自己。我要的是一把能刺穿任何障碍的‘尖刀’,而不是莽撞的拳头。”

……

三天后,路也三人秘密返回了工业园区。连队的“整顿”尚未结束,气氛依旧微妙。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进入了那个只有核心几人知道的废弃厂房。

厂房内部,已经被王浩利用这段时间暗中改造过一部分,增加了简单的通风和照明,但主体依旧保持着那种粗犷、破败的原貌,充满了钢铁和机油的味道。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猎人营地’。”路也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我们的目标,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变成能在深山老林里生存、追踪、并且一击必杀的‘猎人’。”

训练,近乎残酷地开始了。

第一阶段,是体能和野外生存。每天凌晨四点,三人全副武装,背负超过三十公斤的负重,开始长达二十公里的山地越野。不是平整的盘山公路,而是选择最崎岖、最陡峭、几乎没有路的山脊和河谷。荆棘划破了作训服,碎石磨坏了军靴,汗水浸透了每一寸布料。

下午,是野外生存技能训练。辨认可食用植物和有毒菌类,寻找水源和净化水质,利用自然环境搭建隐蔽所,设置陷阱捕捉小型动物,无工具生火……王浩负责的理论部分由他快速掌握并传授,而赵磊则凭借其强大的动手能力和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往往能想出一些土却极其有效的办法。路也则要求每一个人,都必须熟练掌握所有技能,达到闭着眼睛也能操作的程度。

晚上,则是理论学习和情报分析。高天扬通过加密渠道,源源不断地送来关于任建军可能藏匿区域的地形图、气象资料、人文情报,以及一些关于境外势力活动特征的分析报告。他们需要将这些信息嚼碎了,消化掉,变成自己大脑里的一部分。

这样的训练持续了整整一周。三人的皮肤被晒得黝黑,身上添了无数道刮伤和淤青,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动作也越来越敏捷,对那片即将踏入的陌生山林,少了一分畏惧,多了一分熟悉。

第二阶段,是核心中的核心——射击训练。但这一次的训练方式,让即使是赵磊这样的老兵,也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路也的要求简单到变态:极致的平稳。

厂房深处,被清理出一片长达百米的射击区域。但靶标不再是固定的人形靶,而是用细线悬挂起来的、只有乒乓球大小的钢珠,或者是在轨道上以不规则速度滑动的、指甲盖大小的目标片。

“呼吸。”路也的声音冷峻,“忘记你们之前学的一切。我要的不是快,不是准,是‘稳’。在你们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你的心跳不能超过六十,你的手臂肌肉不能有任何多余的颤动,你的视线里,只有目标和击发的那一个点。忘记后坐力,忘记环境,甚至忘记你自己。”

他亲自示范。端着一把加装了高倍镜的改装步枪,身体以一种极其放松却又充满韧性的姿势站立,呼吸绵长细微,几乎听不到声音。瞄准镜的十字线,牢牢地套住那个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钢珠。

厂房里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滴水声。赵磊和王浩屏住呼吸,看着路也。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路也的身体如同凝固的雕塑,只有持枪的手指,在极其缓慢、均匀地施加压力。

“砰!”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枪响(使用了特制的亚音速子弹和高效的消音器),悬挂钢珠的细线应声而断,钢珠落下,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精准,而且整个过程,路也的枪口几乎没有产生肉眼可见的晃动!

“看到没有?”路也放下枪,脸色平静,“在丛林里,距离可能更远,目标可能更隐蔽,环境可能更复杂。一阵风,一片落叶,甚至你自己的心跳,都可能让你错过唯一的机会。我们要的,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打出这样的一枪。”

赵磊和王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和凝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射击训练,这简直是在挑战人体的生理极限。

训练开始了。日复一日,从清晨到深夜,厂房里回荡着他们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经过消音的轻微枪声。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坑。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而酸痛麻木,手指因为反复练习扣压扳机而磨出了水泡。眼睛因为长时间聚焦在微小目标上而布满血丝,干涩疼痛。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钢珠在晃动,目标片滑走,子弹打在后面的挡板上,留下一个个白点。

赵磊一度烦躁得想要砸枪,他习惯了迅猛突击和快速射击,这种极致的静止和耐心,让他备受煎熬。

“磊子,”路也按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记住,我们这次不是去冲锋陷阵,是去做‘影子’,是去‘点名’。愤怒和急躁,会要了你的命,也会害死你的战友。”

王浩则凭借其理科生的思维和强大的专注力,进步相对较快。但他也面临着挑战——体能和肌肉控制力的不足。他需要花费比赵磊更多的时间,去磨练那份举枪的“稳”。

路也如同最严苛的教官,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多余动作。他甚至弄来了一些专业的生物反馈仪器,连接在他们身上,实时监控心率、肌肉电信号,任何一丝波动,都会引来他冰冷的批评。

“心率六十八,超标!”

“肱二头肌紧张,放松!”

“呼吸紊乱,重来!”

训练是枯燥的,是痛苦的,是对意志力的极致考验。但没有人提出放弃。每当疲惫和挫折感涌上心头,他们就会想起医院里的林霄,想起惨死的周阳,想起小斌手中那枚沉甸甸的军功章,想起高天扬那句“后果自负”背后所代表的信任与重托。

他们的身体在极限训练中变得精悍,肌肉线条如同钢丝般绞结,眼神变得锐利而沉静,举枪的手臂稳如磐石。

一周后,赵磊终于第一次在心率六十二的情况下,一枪打断了晃动的钢珠。他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低沉的、压抑已久的怒吼,狠狠一拳捶在地上,眼眶却有些发红。

王浩也在同一天,成功击中了高速滑动的微小目标片。

路也看着他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他知道,这把“尖刀”,正在被淬去杂质,变得越来越锋利。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初步掌握了这种“静止杀戮”的技巧时,路也带来了新的训练科目。

他在射击线前方,安装了几个大功率的频闪灯和噪音发生器。

“实战环境中,不会有绝对的安静。”路也的声音依旧冰冷,“现在,在强光和噪音的干扰下,重复之前的训练。”

地狱般的训练,进入了新的层次。

强光刺眼,噪音震耳。在那种令人心烦意乱的环境下,保持内心的平静和身体的稳定,难度呈几何级数上升。

他们需要对抗的,不再仅仅是身体的疲劳和目标的移动,更是自身感官受到强烈干扰时产生的本能烦躁和失衡。

一次,两次,无数次……他们在强光和噪音中,努力调整呼吸,放空大脑,将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到瞄准镜里那个小小的世界上。

汗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痛,不能擦。噪音冲击着耳膜,头脑嗡嗡作响,不能堵。他们咬着牙,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一点点地适应,一点点地找回那种“稳”的感觉。

又是一个深夜,训练暂告一段落。三人瘫坐在冰冷的厂房地面上,靠着墙壁,大口喘着气,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赵磊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水泡的手,苦笑道:“路队,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文静’过。这他妈比跑个五十公里还累人。”

王浩摘下眼镜,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声音沙哑:“但是……有效。我现在感觉,即使外面打雷,我好像也能控制住扣扳机的手指了。”

路也递给他们水壶,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

“我们面对的敌人,很可能会拥有比我们更先进的装备,更强大的火力。”路也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我们必须比他们更狠,对自己更狠。我们要做到的,是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距离,用他们最看不起的‘土办法’,打出最致命的一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是为了让该受到审判的人,受到审判。是为了让像小斌爸爸那样的牺牲,不被玷污。是为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能够真正得到安宁。”

厂房里再次陷入沉默,但一种更加坚定、更加深沉的力量,在三人之间流淌。他们看着彼此狼狈却坚毅的面容,都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淬火成钢,只待出鞘。

而远方的山林,依旧沉默着,仿佛在等待着猎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