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熔金,将青风观的飞檐黛瓦染成一片暖橘,连带着观前的青石坪,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远处的山峦隐在薄暮里,衔着最后一缕斜阳,归鸟成群结队地掠过天际,留下几声清脆的啼鸣,消散在渐沉的暮色中。
青云狼踏着流云般的步子,四蹄轻踏在青石上,带起几不可察的微风,稳稳落在观门前。它脖颈处的鬃毛蓬松柔软,沾着几分山野的清露与松针的碎屑,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温顺地眨了眨,转头看向背上的人。
晓琴雪从狼背上跃下,足尖刚一沾地,目光便迫不及待地扫过门前,落在立在阶前的两道身影上。
姚仙临负手而立,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连鬓角的碎发被晚风拂动,都透着几分轻快。而傲木轻站在他身侧,指尖捻着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叶边的金黄晕染开来,与她眼底的温柔相映成趣。晚风拂过,衣袂轻扬,带起一阵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小姚,嫂子,我回来了。”晓琴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旅途的疲惫,尾音却微微发沉,染上了一丝惋惜,“只是可惜……”
话未说完,便被傲木轻温声打断。她抬手将指尖的银杏叶抛向空中,看着它打着旋儿飘落,语气轻缓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没事,我都知道了。回来就行。”
青云狼像是听懂了两人的对话,亲昵地蹭了蹭傲木轻的手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湿漉漉的鼻尖蹭得她掌心发痒。傲木轻笑吟吟地抬手,掌心漾起一层淡淡的灵光,轻轻拍了拍它的脖颈。那灵光像是有生命一般,温柔地裹住青云狼的身躯,不过片刻,偌大的灵兽便化作一道流光,被她稳稳收回了仙窍之中。
晓琴雪几步奔过去,顺势挽住了傲木轻的胳膊,将半边身子都靠在她身上,仰头看着她,眼底满是依赖。奔波数日的疲惫,在见到熟悉的人时,尽数化作了安心。
姚仙临在一旁故作不满地啧了一声,迈步走上前,伸手揉了揉晓琴雪的头发,将她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发丝揉得更乱:“真是的,一回来就抢我的师父。奔波这么久,肯定饿坏了吧?小雪,先进去吃饭。”
“饿了!哥,我都快能吃下一头牛了!”晓琴雪眼睛一亮,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肚子很应景地发出一阵轻微的咕噜声,惹得她自己都红了脸。
三人相携着往观内走,脚下的青石板被暮色浸得微凉,踩上去带着几分清爽的触感。道旁的秋菊开得正盛,一簇簇金黄、雪白的花瓣挤在一起,飘来阵阵淡香,沁人心脾。偶尔有几片落叶随风飘落,擦过三人的肩头,旋即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那个分身,倒是真厉害。”晓琴雪想起被困在龙泉仙窍里的恋白白,忍不住感慨,“能从龙泉那残酷的收徒游戏里活下来,也算个奇迹了。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成了那老怪物的刀下亡魂。”
“那是自然。”姚仙临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得意,像是在炫耀什么珍宝,“毕竟是我的特殊分身,自然是聪慧机敏,不输旁人。”
“臭小姚,还自夸上了。”晓琴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随即又好奇地凑近,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的分身会是个姑娘家。模样还挺清秀,要不是我感知到她身上有和你相似的气息,恐怕真要把她当成不相干的路人了。对了嫂子,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还在手机里叫我先回来。”
傲木轻脚步微顿,侧过头看了晓琴雪一眼,唇边笑意浅浅,眼底却透着几分智行修士独有的通透:“小雪,这便是智行的手段,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那分身的处境你我该知道了,是收徒残酷游戏留下来的唯一幸存者,龙泉暂时不会对她有什么危险,毕竟这是他的成果。”
“哇,真厉害!”晓琴雪满眼艳羡,又转头看向姚仙临,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那小姚,你也能推算得这么准吗?。”
姚仙临无奈地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你哥我可不行。我的智行境界还差得远呢,就算能勉强推算,也得耗上不少时间,哪比得上师父这般短时间就可以推算出来结果。”
“那我们下一步,就只能等着龙泉那家伙再次出现吗?晓琴雪继续说着。
“未必。”傲木轻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着,“这分身是徒儿用分魂之术炼制的,天生便带着仙临的机敏性子。她既能在游戏中活了下来,必然有自己的求生之道。说不定,她能靠着这份灵慧,自己从龙泉那里逃出来呢。”
晓琴雪恍然大悟,忍不住拍了下手,眉眼瞬间亮了起来:“也是,只能这样了,对了,小姚你也真够厉害的,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分魂分身之术,和我那神识化的法门,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姚仙临闻言,立刻转头看向身侧的傲木轻,眉眼弯弯,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语气里满是依赖:“这可不是我厉害,是师父教得好。毕竟,是老婆学会了,才能手把手教我的。没有她,我根本学不会。”
傲木轻被他这番直白的话逗得轻笑出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了过去,带着几分宠溺:“傻徒儿,那也是你悟性高,学得快。”
晓琴雪看着眼前这对师徒兼夫妻的模样,心里悄然叹道:厉害的哪里是术法,分明是他们之间的羁绊厉害。
她肚子里的饥饿感再次翻涌上来,咕噜声比刚才更响了些。她连忙晃了晃傲木轻的胳膊,眼底漾起暖暖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别说这些啦,饿死我了!。”
“早备好了。”傲木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即推了推姚仙临的肩膀,语气轻快,“老公,快去把菜端出来。”
“好勒!”姚仙临应得响亮,转身就往膳房的方向快步走去,背影都透着几分雀跃,还不忘回头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厅堂等着,我马上就来!”
晓琴雪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弯了眼,转头看向傲木轻,语气里满是调侃:“嫂子,小姚可真是越来越听你话了。”
傲木轻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得意,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那是自然。我既是他师父,又是他老婆,他不听我的听谁的?”
三人的笑声,随着晚风飘出很远,将青风观的暮色,衬得愈发温柔。
与此同时,天宗门的山门前,却是另一番光景。
残阳如血,染红了巍峨的山门匾额,“天宗门”三个大字在暮色中透着几分庄严肃穆。山道旁的松柏郁郁葱葱,却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暗红,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晚风卷起山道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了几分寂寥。
听灰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踏上石阶,一身玄色的衣袍上沾着不少尘土,甚至还有几处浅浅的划痕,衣摆上还沾着几分与鬼影组织交手时留下的淡淡血腥味。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挺直着脊背,脚步沉稳。
他抬头,便看见立在门侧的两道身影。灵悦踮着脚朝他望来,双手拢在嘴边,眼睛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里面满是担忧与欣喜。而他的师父右贵,则负手站在一旁,脸色算不上好看,眉头微微蹙着,眼神里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师兄!”灵悦率先迎了上来,声音里满是欣喜,又带着几分心疼,她快步跑到听灰身边,“你可算回来了,辛苦了!有没有受伤?我去给你拿疗伤的丹药。”
听灰对着右贵躬身行礼,声音沙哑却依旧恭敬:“师父。”又转头看向灵悦,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漾起一抹暖意,“无妨,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右贵轻哼一声,板着脸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严厉,却没什么真正的怒气:“擅自离宗,触犯门规,本当重罚,罚你去后山面壁思过一月。念你此次外出是为除祟,且全身而退,便从轻发落,罚你在静心堂闭关三日,好好反省。”
听灰心里一暖,抬眼看向灵悦,目光里带着几分了然。他如何不知,定是这丫头在师父面前软语求情,说了不少好话,才让惩罚轻了许多。不然以师父的性子,断不会这般轻易饶过他。
灵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指尖的暖意透过掌心传了过来,驱散了他身上的几分寒意:“师兄,你一路奔波,肯定饿坏了吧?我特意给你做了些饭菜,都是你爱吃的,就放在你房里呢,还热着。”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右贵,吐了吐舌头,语气娇俏,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师父,不好意思呀,这次可没给你准备份例。谁让你刚才要罚师兄呢。”
右贵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女,紧绷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眼底漾起几分笑意,他抬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语气里带着几分纵容:“好好好,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就不掺和了。快去吧,别让饭菜凉了。闭关三日,记得好生调养身体,莫要再逞强。”
待两人的身影相携着消失在山道尽头,右贵才缓缓收回目光,神色渐渐变得复杂。他望着天边的残阳,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沧桑。他心里暗暗叹道:听灰这孩子,性子太直,见义勇为是好事,可在这修仙界,人心叵测,太过刚正,难免会吃大亏。灵悦这丫头,倒是和苏晴那孩子有几分相像,资质也不错,日后若是也能成为仙者,让宗门多一个门面就好了。灵悦心思活络,又真心待他,听灰有她陪着,或许能帮他避开一些祸事。
他想起自己那位在升仙劫中陨落的妻子,心口便泛起一阵钝痛。当年,他与妻子情投意合,携手修行,本以为能相守一生,却没想到,她在渡劫而死。若是当年,他的修为能再精进几分,能帮她渡劫,她是不是就不会离他而去了?
“罢了罢了。”右贵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怅惘,“只盼着他们,能走一条顺遂的路,莫要重蹈我的覆辙。”
晚风卷起他的衣袍,带着几分凉意,将这声叹息吹散在暮色里。
万魔堀,瘴气弥漫的山谷深处。
这里常年不见天日,四处都是嶙峋的黑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与腐臭味,让人闻之欲呕。黑雾缭绕,能见度不足三尺,偶尔有几声凄厉的兽吼从山谷深处传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李轩辕的身影划破浓重的黑雾,周身带着淡淡的雷光,稳稳落在一块嶙峋的黑石之上。他的衣袍上沾着不少黑色的瘴气,脸色有些阴沉,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甘。他刚站稳脚跟,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从石壁后飘出,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黑雾缭绕在他周身,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一双闪着寒光的眸子。
“龙泉那家伙,没解决?”黑影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砂石摩擦而过,带着几分压迫感,让人听了心头一沉。
李轩辕微微躬身,对着黑影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不甘,拳头悄悄攥紧:“师兄,让他跑了。那厮情急之下动用了血行杀招,那杀招诡异能分成三个人同时拥有一样的气息,还能短距离随时换为本体。”
“血行杀招?”黑影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戾气,周身的黑雾瞬间翻涌起来,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好大的胆子!不仅用了很久之前就被禁用的收徒方式,还修行禁用的血行,简直是找死!”
他顿了顿,周身的瘴气似乎又浓郁了几分,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我近日正在闭关冲击瓶颈,不便亲自出手。你给我盯紧了,动用组织的暗线,务必找到他的踪迹。下次再遇上龙泉,格杀勿论!莫要让他在外头胡作非为,招惹是非。林豆那女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怕是早已察觉了动静,若是等她先出手问责,我们整个万魔堀,都要跟着遭殃!”
“师兄,我明白了!”李轩辕沉声应道,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周身的雷光愈发浓郁,“师兄放心,下次再遇龙泉,我定当用新创的电行杀招,取他性命!绝不留情!”
待黑影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黑雾中,李轩辕才缓缓抬起头,望着龙泉逃窜的方向,眼神冰冷,咬牙切齿:“愚蠢的东西!我等虽是魔修,却也有魔修的规矩,你偏偏要触碰底线,动用禁用的收徒方式和修行禁用的血行甚至都掌握了杀招,还要连累整个组织,那就别怪我不久情面!”
他袖中的双拳紧握,指尖雷光隐隐闪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一阵淡淡的焦糊味。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化作一道雷光,消失在黑雾之中,显然是要去布置暗线,追查龙泉的踪迹。
千里之外,一处荒无人烟的密林之中。
龙泉在自己的仙窍里,这里古树参天,遮天蔽日,阳光根本无法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只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密林深处,毒虫猛兽遍布,寻常修士根本不敢踏足。
龙泉盘膝坐在一棵枯树的树顶,周身灵力涌动,形成一道淡淡的护罩,将周围的毒虫隔绝在外。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显然是受伤不轻。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紧蹙着,正在调息疗伤,周身偶尔会闪过一丝淡淡的血气,却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而在仙窍另一边,恋白白蹲在一堆凡阶灵宝旁,小手托着下巴,一脸百无聊赖。她将那些灵宝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还有几块的灵石,实在找不出什么能帮她逃出去的东西,才终于放弃,一屁股坐在地上,叹了口气。
“看来,本体的营救计划,是彻底失败了。”恋白白小声嘀咕着,抬手摸了摸自己还不能动弹的右手,手腕处还残留着一丝刺痛,眼底却没有多少沮丧,“不过还好,我的身份没被发现,还能继续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洒脱,仰头望着仙窍里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才被制作出来没多久,就遇上这么多糟心事。先是被抓然后进行四场生死游戏,好不容易活下来,又被这老怪物困在仙窍里。不过也好,生活嘛,就是要有点挑战才有意思,事事如意的日子,只有梦里才有。”
恋白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盘膝而坐,开始运转体内的灵力。灵力在她的经脉中缓缓流淌,一丝丝修复着她受损的身体,带来一阵暖洋洋的感觉。她一边修行,一边忍不住腹诽,语气里带着几分怨念:“这老东西,真是小气,居然连信号都给屏蔽了,手机都用不了,简直无聊透顶!要是有手机,我还能刷刷视频,打发时间呢。”
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淌,一丝丝修复着她受损的身体。恋白白闭着眼睛,嘴角却悄悄扬起一抹弧度。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
红月殿,琼楼玉宇,仙气缭绕。
殿宇建在云端之上,四周云海翻腾,仙鹤成群,不时有灵泉从殿旁的山石间流淌而出,发出叮咚的声响,悦耳动听。殿内雕梁画栋,处处透着古朴典雅的气息,檀香袅袅,沁人心脾。
红月仙尊倚在窗边,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目光望着窗外的云海,神色凝重。她的发丝如雪,垂落在肩头,眉宇间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沧桑。合灵仙子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指尖敲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眉眼弯弯,神色却也带着几分忧虑。
“老怪物,最近这东青域,可真是不太平啊。”合灵仙子率先开口,打破了殿内的寂静,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红月仙尊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外星血蚀灵宝的危机刚平息没多久,鬼影组织就跳出来搞事,还牵扯出了玄光魔尊的旧事。加上万魔堀那个龙泉,四处惹祸,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东青域,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放心吧。”合灵仙子淡淡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语气笃定,“鬼影组织的核心成员被重伤,短时间内,他们肯定不敢再轻举妄动。至于龙泉,我听木轻推算说,短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红月仙尊闻言,轻轻颔首,眼底却依旧带着几分忧虑,她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语气里带着几分怅惘:“但愿如此吧。。”
晚风穿过殿宇,卷起帘幕,月光洒落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夜色渐深,归人各安,青风观的灯火,天宗门的树影,万魔堀的黑雾,红月殿的月光,交织成一幅静谧的画卷。可潜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只待一个契机,便会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