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轮盘的嗡鸣震得苏寒耳膜发疼，他望着虚空中凝实的青衫身影，喉结动了动。
林无涯腰间那枚碎玉坠子在风里晃着，与二十年前他们蹲在沧澜宗后山脚捡玉料时刻的模样分毫不差——那时林无涯说要刻只玉蝉，说蝉饮露而鸣，像极了他们这些永远翻不了身的杂役。
\"你早知道会有今天。\"姬九黎突然开口，九窍心光在她心口流转，最中央那枚暗窍此刻泛着幽蓝，\"锁魂散、三次相救、玉坠......都是局。\"
林无涯的目光扫过她发间那支缀着星砂的银簪——那是苏寒在她生辰时用破劫剑胚削出来的，\"天玄女帝果然心窍玲珑。\"他抬手抚过轮盘表面的裂痕，青铜纹路在指尖亮起暗红，\"但你们更该问，为何'源'独独选中了你们？
为何荒古圣体与灭世心窍必须共生？\"
轮盘突然剧烈震颤，苏寒掌心的荒古天命纹泛起灼痛，那些飞转的名字里，他看见自己的名字排在最末，而林无涯的名字正中央，一道血色锁链将两人的名讳捆成死结。\"因为我们是变量。\"他低笑一声，破劫剑胚在掌心发烫，\"就像你当年说的，这方天地容不下不受控的棋。\"
\"聪明。\"林无涯指尖轻点，轮盘骤然扩张，将三人笼罩在青铜光幕中。
地面的碎石浮向虚空，在光幕里凝成黑白两色棋子，\"那就来下这盘'命运对弈'。
胜者掌轮盘，败者化飞灰——这是'源'给的最后通牒。\"
姬九黎的指尖掐进苏寒掌心，他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冷汗：\"九黎？\"
\"我在。\"她将额头抵上他的，九窍心光与荒古命纹在两人之间交织成网，\"不管多深的局，我们一起破。\"
青铜棋盘在脚下展开时，苏寒听见法则碎裂的声响。
左边是沧澜宗的杂役房，霉味混着药渣的气息扑面而来；右边是太初圣庭的摘星台，月光透过琉璃瓦在他脚边投下细碎光斑——这是他们共同的记忆，此刻正随着棋子的坠落扭曲重组。
第一枚黑子落下时，苏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认得这步棋，是《残页推演术》里\"锁龙局\"的起手式，当年他为了突破筑基境，在藏书阁抄了三天三夜才记下的残篇。\"你在引导我。\"他捏起白子，落在\"龙睛\"位置，\"用我会的术法，引我走你铺好的路。\"
林无涯的棋子悬在半空，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轻颤：\"不然呢？
你以为'源'会给两个蝼蚁公平对弈的机会？\"
第二局过半时，姬九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冷得像冰，却在触碰他的瞬间，一缕心光顺着血脉钻进他识海——他看见她眼底的幻境：林无涯站在崩坏的鸿蒙界面里，周身缠着黑色锁链，每根锁链上都钉着\"系统反噬意识分裂\"的血字。
他的手按在泛着蓝光的\"源\"核心上，嘴型分明在说：\"再等一个纪元，我会给你们破局的钥匙。\"
\"原来你......\"苏寒的棋子\"啪\"地砸在棋盘上，震得整方天地剧烈摇晃。
他终于看清那些棋子的纹路——每一枚黑子都是林无涯被系统撕碎的意识碎片，白子则是他们共同的记忆残章。
所谓对弈，不过是用林无涯的命做引，给他们开一道窥见\"源\"的门缝。
\"该你了。\"林无涯的声音突然沙哑，他的身影开始泛起波纹，像被水打湿的画卷，\"最后一步，小寒。\"
苏寒望着棋盘中央那道与轮盘同色的裂痕，突然将整副棋子扫进虚空。
破碎的黑白子在空中炸开，化作万千记忆碎片：杂役房里替他挡下的那记毒打，兵解时替他引开的雷劫，锁魂散里混着的解药用的千年人参......原来每一次\"背叛\"，都是林无涯用自己的命，替他挡下\"源\"的绞杀。
\"我输。\"他对着轮盘轻笑，荒古命纹在掌心裂开血口，\"用我的记忆做赌。\"
轮盘发出垂死的哀鸣，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苏寒感觉有什么从识海里被抽离——是他与姬九黎在摘星台看雪的画面，是林无涯教他刻玉蝉时说的\"蝉蜕是重生\"，是破劫剑胚第一次吞噬兵器时的震颤......这些记忆化作金色流光，没入轮盘核心。
\"变量识别中......权限升级请求......已受理。\"
机械音在识海炸响的瞬间，林无涯的身影彻底透明。
他望着苏寒，眼底的欣慰与悲怆翻涌成海：\"记住，不要信'源'的温柔......它只是......\"
话音戛然而止，只剩那枚碎玉坠子\"叮\"地落在棋盘上，玉蝉的眼睛裂成蛛网状。
轮盘突然安静下来，裂痕深处渗出一缕微光。
那光很淡，却带着让苏寒灵魂震颤的熟悉感——像极了前世他斩碎鸿蒙时，从混沌深处透出的第一缕晨光。
姬九黎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命纹传来：\"那是......\"
\"光门。\"苏寒望着裂痕中若隐若现的轮廓，破劫剑胚在他手里发出清鸣，\"通往'源'的光门。\"
风卷着碎玉坠子的碎屑掠过他们脚边，轮盘的嗡鸣里，隐约传来新的法则碎裂声。